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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变得越发稀疏,将要停歇时,翁斐回到了腾龙殿。我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迎他,踮起脚尖,用手绢为他擦拭肩上的雨珠,“霍风大人回去了?”
其实霍风自从被削去王爵之位后,也没有在朝任官。人们之所以还称他一声“大人”,与他的赫赫战功和名德重望分不开。
翁斐点点头,又问我用膳没有。我摇了摇脑袋,“就等着皇上一起吃呢。”
等待小康子备膳的间隙,我故意指了指御案上的那一樽梅花,“今日臣妾去了藏书阁,在去的路上于宫墙下随手折了一枝红须朱砂梅。如今瞧皇上御案上的这樽梅花姿态回旋,疏影斜侧,竟觉得与我的那枝神似。”
翁斐闻言,勾唇一笑。
“皇上,今日同去了藏书阁,怎么不跟臣妾打声招呼就走了?”我接着问。
“朕见你与你堂兄娓娓而谈,不忍打扰。”
“知道的,明白皇上是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也是个爱偷听墙角的假君子呢。”我佯做打趣,想试探他听到了多少。
翁斐牵起我的手去了暖阁,留下奴才们在外头准备御膳。他伸手剥起了炕案上的水果,然后喂到我嘴边,“吃点桔子吧,开开胃。就吃两瓣,不用担心空腹食用,不会伤胃的。”
我细细嚼着,感受着饱满的果肉在唇腔里爆出果汁儿时的酸甜滋味儿。
翁斐坐了下来,自己也掰了一瓣到唇中,一双深邃温柔的眼睛渐渐沉静了下来,“逢春,你看这柑桔是不是很像王家?”
“因为势合形离,呈分裂之势?”
翁斐不置可否,只用灼热的掌心覆盖住我略显冰凉的手背,坚定的将温暖传导过来,“你不必有杞人之忧,担心少了王家就少了一层倚仗。有朕在呢,朕便是你最大的靠山。”
他果然全都听到了。
“皇上”我垂下头,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感动。
用过饭后,翁斐去批阅奏章。鸾煞从暗处现身,向他禀告王太后最近的动向。原来,前不久苏享蕊在宁康宫威胁太后放她一条生路时,太后表面上服软同意,背地里却马不停蹄地寻找起了苏享蕊口中的所谓耳目,心里想着若解决了这个不利己的耳目,灭口苏享蕊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翁斐为了掌握当年生母和胞弟去世的真相和一切可能存在的人证物证,与苏享蕊达成交易,可以饶她一命。苏享蕊之所以现在出现在众人视线内,一来是听从翁斐安排,二来,就是想要将死刑拖到封后大典后,在皇帝宣布大赦天下时被赦免,从此光明正大,不必东躲西藏。
正所谓官不威,爪牙威。纵使王学夔道貌岸然,外宽内深,绝不会明着败坏,但他身边的亲信手下可狐假虎威惯了,极会仗势欺人,这些年来没少给王学夔添乱。如今王学夔身上也着火了,以往身边亲信党羽们凌弱暴寡,赃秽狼藉的丑行便再也压不住了。一时间朝野上下大干物议,街头巷尾也皆是草茅危言,国人皆曰可杀。
“什么?!皇帝要重启当年温家被满门抄斩的案子?”太后恍若垂死病中惊坐起,我手中的药碗险些被掀翻。
李金泉赶忙安慰道,“太后娘娘您别急啊,小心急坏了身子。现在群情鼎沸,皇帝是迫于民意才决定重新调查二十年前的案子的。皇上明公正义,表示一定要还王丞相和王家一个清白,绝不让忠廉贤臣蒙受委屈。”
“我看未必!”太后眉头紧蹙,世人皆以为皇帝敬重她孝顺她,只有她晓得这些年来翁斐的面从心违,冷漠凉薄。思于此,太后握紧我的手,“逢春,你帮哀家去皇帝那里探探虚实,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会尽力的。不过李公公方才不是说了吗,皇上天高听下,虽居朝堂之上却能洞察下情。现在王丞相被推在风口浪尖,皇上才不得不立案调查,想替王家证明清白,太后娘娘您也别多心。”
“哎”太后屏退众人,对着我语重心长道,“逢春,皇帝早知道你是哀家与霍风的女儿,原以为他会因此放下心底的执念,没想到还是走到了今天。依哀家看,他对你的爱也不过尔尔,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给利用了。凡事一定要有所保留,尤其是你知道哀家指的是什么吧?”
“我明白”
正说着,不知从何处归来的穗欢姑姑在门外求见。得到太后答允后,她才掀帘入内,“太后娘娘,温左丞和徐柘大人前两日之所以匆匆进宫面圣的缘由奴婢打探到了,不是为了王丞相的事儿,好像是因为近来民间流出了许多篇讨伐太上皇和无上皇的檄文”
讨伐太上皇和无上皇的檄文?!
霍风的嫡妻穆念双被秘密关押在避影狱时为了获悉儿女们的安危,曾以这些不见天日的檄文跟翁斐做交易。按理说,翁斐不是早就将这些紊乱朝纲的东西销毁了吗?难道除了穆家所收集的檄文并非全部?
只听太后发出同样疑惑,“怎么回事儿?这些事儿都过去了两三代了,偏偏这个被翻出来旧事重提?”
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吗?难道是王学夔也知道这些前朝秘闻,所以想混淆视听,让皇上自顾不暇?显然,太后对此也是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