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畅春苑在皇城西南角,这儿的楼堂殿阁环山抱水而筑。如今和风晓月,古木将萌,望春玉兰虽还未开,但冬芽叠生,嫩枝迎寒而上。是偌大的宫中春讯最早最密的地儿。
我随繁昌公主等人到场时,太后娘娘正携着贵女们在水榭亭台处喂赏着花脊锦鲤。这些游鱼花纹多变,色彩艳丽,跃然水中时,泳姿狡黠,使碧波荡漾,很是可爱。
叶知秋领着我去拜见太后,太后停下撒鱼食的手,转身回眸,众位贵女和侍从纷纷跟着回首,并退让开来,主动呈出位置。气度舂容的贵妇人只神色淡淡的斜视了我一眼,“你就是木逢春?倒是常听归乐提起,说是从前她在民间受难时,你就对她常有接济。还好咱们归乐一饭千金,知恩必报。既如此,就由哀家先替归乐赏你一对金镶的红宝石领针吧。”
拜见完了,又受了赏,我便欠了欠身,自觉退居到了翁韫和叶知秋身后。太后今晚还有“要务在身”,见皇上领着许多文人将才到了隔壁的观景亭台,眼睛一亮,脸上浮起了慈爱的笑意,殷切的迎了过去。
翁斐总是这样,无时无刻都被围在显赫名流中央,如众星攒月般,是满座衣冠胜雪里的翘楚人物。这天下再如何叱咤风云的角色都要仰着他的鼻息,跪拜在地。
我匿于人群后,变得很不起眼。那些卓约多姿、衣香鬓影遮掩住了我,翁斐望过来,只略略一看,就觉眼花缭乱,更不必说有耐心翻越人群发现我的存在了。
内侍们早在天黑前就掌了宫灯,而且今夜月光明朗皎洁,很是赏脸。畅春苑霎时间如灯烧陆海般通明辉煌。我抬眼四望,也并未见到刘清慰的身影。他不是夜间当值吗?怎不在皇上跟前伺候?我正欲低头收回视线时,却与翁斐忽然投射而来的眸光相触。隔着那么多影影倬倬,衣裙明艳的闺秀小姐,他的身体不禁前倾了一步,却又克制住了似的,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仿佛刚才那刹那暗涌的眼波只是错觉。
谁也没有察觉异样,倒是那近身伺候的安祥意捕捉到了皇上与我之间涌动的暗流,越看越觉得我面熟,但一时半会儿就是没想起来我姓甚名谁。又细细见我发髻高挽,是位娴雅的少妇,于是更加纳闷了。心中暗暗惋惜,这太后枉费心机想给待嫁的贵女搭桥牵线,竟不想皇上
太后借着放孔明灯祈福的名头,带着名门闺秀们加入了皇上设下的宴席,同席而坐。月下拳石林立,四季芭蕉绿叶懒懒,翼然于矮山间。更有残雪红梅,盆菊密簇。到了夜里本该比白日寒冷的,但好歹人气儿闹哄哄的旺盛,又有红陶绿釉的探炉烤火,热茶温酒下肚,一时间竟暖和得想脱掉斗篷暖裘了。
欢宴才刚热闹起来,朱容庸大学士家的嫡孙朱昂便提议大家可以开始玩些风雅的比试了。比如,先赛书法,而后斗诗对联,再然后比武弄剑、放孔明灯祈福等等。众人都来了兴致,很想博个出彩的表现。
因我是叶知秋与翁韫带来的宾客,所以位置在她俩之下。可叶知秋没多久就被太后叫到跟前挨着了,眼下也只剩下翁韫在我身侧了。我见翁韫依旧兴味索然,便对她笑道,“若是我堂兄在就好了。”
“为何?”小姑娘放大了熠熠发光的眼睛,将身子倚向了我。
“公主可知玉黛梅?”
翁韫略想了想,“自然知道。这可是外国使臣远渡重洋,进献给我皇兄的稀珍树种,天|朝仅此一株呢。可惜皇兄命人把它载种到了京郊的踏雪湾,算是送给了普天百姓。亏我当时还央求皇兄把这株玉黛拘在御花园呢,现在想想,竟觉得惭愧,果然是自己小家子气了。皇兄不愧为君王,济世爱民,心怀宽大。”
“确实,人们都说物以稀为贵,可皇上的惠民之举,却比它更珍贵。”我抑不住肺腑的赞扬,含蓄的夸了一句后,才拉回了话头,“上次在踏雪湾时,恰逢园官奉旨举行诗歌会,为春节助兴。夺魁者可折下一截玉黛梅枝,拿回家嫁接。我堂兄平素爱好诗文,读得多了,看得多了,寸积铢累,学识也就丰厚了,当天啊还一举夺魁了。我们替他高兴,他自己也很庆幸,觉得没有辜负这些年磨穿铁砚的苦功。今日大家在此舞文弄墨。堂兄若也在场,估计已经摩拳擦掌了。当然了,他呢不为哗世取宠,估计只想验收验收自己读书的成果。”
翁韫忽而握住我的手,“逢春姐姐,木公子真应该庆幸有你这样蕙心纨质,心灵纤细美好的堂妹。”
我微怔的看着翁韫,她又举起酒杯,接着道,“翁韫只觉得相逢恨晚,同在京城以前竟不认识你,来,让我敬你一杯。”
“公主折煞逢春了。逢春家世普通,非高门望族,公主不认识也不奇怪。”我亦举起盏中酒,与她一饮而尽。
当我放下酒杯时,却发现坐在太后身侧的叶知秋一直遥望着我,见我也看向了她,她才朝着我微微甜笑了一下,然后便应付其他贵女的奉承巴结去了。
那朱昂站在铺着如意天华锦纹栽绒毯的台中央,开始宣布起了第一项玩法的规则,说是让在座各位都写上几行字,别叫大家看到了内容,也别署真名上去。然后由众人投票评选,票数最多者获胜,最后再向皇上和太后讨要奖赏。
可这时,翁斐却及时插话进来,“等等,朕也想加入你们。”
“那自然是极好的啊!皇上不嫌咱们,愿意降尊临卑、屈高就下,是在满座才子佳人们的千万荣幸啊。”朱昂喜上眉梢,在场的闺秀们听说皇上加入,也更加小鹿乱撞,跃跃欲试了。
早在一侧恭候的侍女们立马端来笔墨纸砚,鱼贯穿梭在宾客间。我思忖了一会儿,想到了张志和的《渔歌子》,于是提起毫笔,模仿着这首诗的格式和韵调,从容写道,“释迦山前鹭鸶飞,暮雪寻渔荒径回。短相识,长相忆。踏尽斜阳不须归。”
最后在落笔之前,署名,寒江雪。
没过多久,所有蘸满笔墨的纸张又被收了上去,再由朱昂指示着,一一铺开在了台中央的紫檀条案上。众人纷纷涌上前,观摩对比。叶知秋自知胸无点墨,写字歪七八扭,便悄悄退到晟王身后,没有参与。晟王叹气,轻声在她耳边道,“平时说教你练练书法,你偷懒耍滑。我就说,写字能派上用场,这下信我了吧?”
叶知秋是有些自卑形秽了,也不好反驳晟王,只将头埋得更低,跑去太后跟前求庇护了。
说起来,刚那主持欢宴的朱昂还是刘清慰的嫡表兄呢。因是亲戚的缘故,如今趁着在大家品比,他才得空踱步向我,与我问好。曾襄、杜墨白、霍宝奉等人今日也在受邀之列。曾襄见方才朱昂与我问安,便也先撇下了杜、霍,凑到了我跟前热情大方的打起了招呼。
我一一应对,做到敦厚有仪,林下风致。却不想,远处的翁斐见有男宾与我攀谈,目光淡漠的扫过来,隐隐有些威慑感。吓得曾襄一时间分不清是错觉,还是自己解读错了这眼神的含义?
在那品比的人群中,霍宝奉高举起一张纸,与大家啧啧称奇,“这张纸上面的字如颜筋柳骨,挺劲有力,仿若颜真卿、柳公权在世啊。”
我也抬眼过去,只见那矫若惊龙的纸上仅仅就写了一行行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虽从未见过翁斐的字迹,但心中惊愕与感动交替的我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他的笔墨。那日释迦山后,在江雪与荒桥下,我曾对着他的背影低声吟咏过。他,真的是有心了,竟与我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处去了。我心意绵绵,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亦感到担忧,生怕被人看穿他与我之间悄悄传递,且默默涌动的暗潮。
果然,那恢复情致的翁韫也乐此不疲的加入了评头论足的队伍中,于茫茫纸张中一眼就相中了压在最底下的某张瘦金体字迹,活泼笑道,“这字不错!清新娟秀,如美女簪花!落笔瘦劲有神,不失风姿。像是女子的字迹。不知是哪位小姐的笔墨?”
同被吸引的曾襄瞅过去一看,情不自禁念了出来,“‘释迦山前鹭鸶飞,暮雪寻渔荒径回,短相识,长相忆。踏尽斜阳不须归’。哟呵,最有趣的是,署名是寒江雪,岂不是跟刚才那位写‘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才子心有灵犀,心心相印了?”
曾襄这话应验了我的不安预感,我是如何也没有料想到皇上也还惦着踏雪湾的那段独处,与我不谋而合,都写下‘寒江雪’的。但还好这里无人见过我写字,而且刘清慰如今也不在,可以使我暗松一口气。只是,见过皇上笔墨的人在场比比皆是啊
不识皇上字迹的人还在欢乐起哄,比如曾襄。但意识到这两张纸涉及翁斐的人,已经屏气凝神,默默向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