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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云初感激这场山洪的时候,裴行俭却推了云初一把道:“军民死伤了三千多,就这,再说说,你是怎么空口白牙就弄到半条街的。”
云初愣了一下道:“皇帝……”
“陛下没事,不就是一场山洪吗,不算事,皇帝没了,再找一个皇族当皇帝就是了。”“咦?你是说真的没关系吗?”
“在你跟前说没关系,换个人在跟前,我会痛哭流涕地担心陛下的安危。”“你就这么信任我?”
“不是我信任你,是你上一次喝高了之后说皇帝什么什么来着,还说想去武媚的闺房看看,还说武媚这种女人年年生孩子,肯定是特别的女人,是男人就该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办事的……”
“这话不是我说的吧?更像是你说的,我对年纪大的女人没兴趣,家里全是年纪大的。”“那就是狄仁杰说的,不管是谁说的,我们三个都在,砍头的时候一倜都少不了。”“好吧,以后不跟你们两个喝酒了,容易早死。”
两人嘀嘀咕咕地离开了胡饼铺子,小伙子虽然给云初的饼子里夹的全是好肉,却不肯理睬云初,倒是她老婆只要云初过来,就喜欢给孩子喂奶。
“哎呀呀,老人家,这如何使得,解百姓之难事,便是我辈官员的责任,老人家尽管放心,入冬之前,一定让你们全家住进这结实,暖和的砖瓦房,就是可能晾晒的时间短,冬日里可要主意保暖哟。”
“使不得,使不得,百姓尊敬官府,官府自然爱民,这一次修建的房子可与往常不同,楼下可以开作坊,楼上住人,很宽敞的,足够使唤了……哦,你家是做铜镜的,这可是一门好手艺啊……”
云初跟裴行俭走了不足一百米,就有遇上好几拨过来磕头的百姓,不过,人家不认裴行俭,全冲着云初去的。
这让裴行俭看的牙根都发痒,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赚着钱,就把自己赚成了万家生佛。
同时,他也发现,云初跟这些黔首们打交道的时候非常的自然,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搀扶着,散发着臭味的老妇人走路,也能握着老黔首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怜惜老人生活之艰辛。
更可以把自己怀里的胡饼夹肉掰开,一半给脸上糊满鼻涕的孩子,一半自己吃,还吃得随意自然。
看到竹子的时候,云初就暴怒了,把包工头拉过来,脱掉鞋子就没头没脸地打下去,一边打一边怒吼:“老子的工地上绝对不允许出现竹子,谁要是敢把这些竹板啥的当木板弄进房子里,老子一个子都不会给你,还要你把房子给我推倒重建。”
尽管这些包工头不停地解释,这东西就是盖房子的时候搭架子用的,云初就是不听解释,用鞋底子抽打得更加凶狠,当场命令,就算是搭架子,也给老子用木板,不准用竹子。
看着欲哭无泪的包工头,裴行俭都觉得云初过份了。
没想到云初把包工头打完了,又开始讲道理,从房子的地基,说到结构,再从墙壁的厚度说到冬暖夏凉,再从百姓的不易,说到房屋的质量,—层层地推进,直到将包工头说到泪流满面为止。
对于云初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裴行俭忍不住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刚才还以为云初就是一个黑了心肝的商贾,现在,他又认为云初为人,办事是真得很不错。
当然,包工头也可能不是被云初说得感动哭的,很有可能是刚才一鞋底子抽到了鼻子。
骂完了包工头,还让他把所有的竹子踏板统统撤出工地,虽然竹子踏板远比木板踏板结实安全,云初还是决定用木板的,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一—一旦百姓们说起来这里房子的质量,首先就会说,连踏板都是木头的包工队,干出来的活计还用想吗?
对,以后谁家再用竹子当踏板盖房子的,就是粗制滥造的表现。
在堆积如山的青砖青瓦跟前,云初会找来一柄锤子,指挥百姓随意地从大堆,大堆的青砖,青瓦中间抽出来一些,然后,就在百姓们的眼前,用锤子——砸碎,看茬口检验砖瓦是否合格。
“郎君,都是青茬口,敲击有脆声,砖瓦都是好砖瓦,烧透了的好砖瓦。”坊民们看着一地的烂砖破瓦,心痛得不行。
云初丢掉手里被他敲碎的破砖烂瓦,就对光福坊百姓们道:“盯着一些,这可是给你们盖的房子,以后,老人要在这里面养老,年轻人要在这里娶媳妇生娃呢。
一座房子要住上百年,可不是一辈子人的事情。
我只有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看不过来这么大的工地,就要你们多操心,看出问题来了告诉我,我收拾他们,如果你们没看出来,我肯定也看不出来,到时候你们家的房子烂糟了,就别来找我哭诉。”
围在云初身边的受灾户们纷纷点头道:“哪能呢,自家得房子在哪里,图上都画的清清楚楚,自己不管,难道让郎君日夜替我们看着?没这个道理,郎君放心,只要发现问题,小的们一定会告诉郎君。”
裴行俭眼睁睁地看着,云初将房子盖好之后的麻烦事,都轻松写意地推到了住房子的人身上,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人了。
你说他贪婪吧,他却真的是一个很有心胸的人,能低价收购百姓们的地契,却宁愿多花很多钱去用新房子换。
官员们惯用的粗制滥造,以次充好,他这里不屑为之,就刚才检验的那些材料,各个都是真材实料的,就算是往地基里铺洒的石灰,用手捏过,也是上好的石头烧成,然后碾成粉末,握在手心都有些微微烫手,这绝对是好东西。
可是呢,他真的帮那些无力盖房的百姓,盖起来了足够他们容身,讨生活的房子。百姓们也谈不到吃亏,甚至可能赚一笔,因为云初说过,这
里的好房子,将来可以卖到两百贯,而百姓们以前居住的破房子虽然大,连一百贯都不值。
每个人都很满意,云初赚钱了自然很满意,百姓们有了新房子也很满意,就连那个被云初用鞋底子抽的包工头,此时也呵呵直笑,看样子他也不亏。
就是他赚的钱太多了,而且没有花自己一个钱。
裴行俭将自己今日在光福坊的所见所闻告知了苏定方,正在把玩象棋的苏定方,轻轻放下棋子道:“能人所不能为者,雄才也。”裴行俭道:“弟子只是想不明白,谁才是这一场变故中的受损者。
官府不是,云初不是,百姓应该也不是,那些供应材料的商贾们不是,负责建造那些房屋的工匠们明显也不是,就连购置云初新房的那些人,也不是。
弟子不信世上有无中生有者。
不算云初的客栈跟大食堂,他还有二十座新宅子可以对外售卖,二十座便是四千贯,这四千贯钱又能安置七十户受灾百姓。弟子还听说,这仅仅是第一期房子,第二期还有百余户没有受灾的百姓,愿意用自家破旧的老宅按照云初提出来的要求换房子。如此,便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直到云初把整个长安城的房子都翻新一遍,而他将获得半个城池。
恩师,如此看来,云初说,要给整个长安包上一层金箔的话语,并非酒后之言,他有办法可以达成,只需要一些时间罢了。”苏定方笑道:“有办法能够达成,固然不错,然,能不能达成又是另外一说。
你的才能不在于此,而在于发现,提拔对我们有用的人才,而薛仁贵的作用,则在于冲锋陷阵。
只要云初在地下蔓延,你在地上疯长,薛仁贵在天空翱翔,如此,三十年间,我们将高枕无忧,至于帝王是谁,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无非就是李氏后人罢了。
没必要非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与他人较量,相信云初也不愿意在断事,识人,指挥作战上与你一较高下。云初此人长处明显,短处也一样明显,而我们这群老家伙,想要的无非是一座千年不变的长安城罢了。至于别人想要什么,只要不触及我们的根本,我们可以退让,可以装聋作哑。”
“如此说来,迁都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我们表面反对,实则支持。
之所以不愿意与皇帝起纠纷,原因在于吐谷浑,已经抵挡不住吐蕃人的攻击。大非川一旦丢失,吐蕃人就有了进入西域的通道,而我大唐,在广袤的西域留存的兵马,只有安西军一支,一旦吐蕃人西进,则于阗,焉耆,龟兹,疏勒四镇定然不保,如此,大唐经营多年的西域就会损失大
半。
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我大唐自太宗皇帝以来,对外之战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即便是太宗皇帝晚年攻打高句丽,也无非是没有达成战略目的。
这让大唐军队已经滋生了骄横之心,边军在松州对吐蕃人横征暴敛,已经激起吐蕃人的仇恨。
一旦大非川有失,受损的绝对不仅仅是西域,那些云初不愿意理会的胡人部落,必定会再起刀兵。
此次程咬金之所以高龄入西域,目的就在于斩杀阿史那贺鲁,为大非川之战清理后方……可惜,梁建方在龟兹没有堵截到阿史那贺鲁,导致我们至少失去了两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