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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遥遥无期。
周郡一行人努力跟紧不掉队,里正说已经走了五十多里路,还有近二十里的路,再坚持坚持就能到封家堡了。封家堡既然有土匪在那,而且那里之前是封家军的驻地,就一定有水源和村落,而且还会有良田。
土匪也需要吃饭,难道要一直靠着抢/劫吗?再说他们肯定不敢去抢豫章王治下的郡县,但是这方圆百里空无人烟的,又能抢到什么呢。所以大部分人猜测封家堡的土匪肯定自己种田。
过了封家堡就出了冀州,进入豫章王治下了。可是他一直没提怎么过封家堡,封家堡里的土匪会对他怎么样?
周郡不知道地形,问了几个人也说不准,看着只有去到再说了。
路云边走边回头,周郡问他看什么,他小声说了句:“王丫不见了。”
“在后面吧。”周郡也不担心,让他把草鞋穿上,因为往下的路那种坚硬的碎石很多,路不平,而且路边的死人越来越多了。天气热,他们要走快一点了。
王丫和她娘也分到了两块观音土。这些流民战线拉长了,蜿蜒地前进着,渐渐有人走不动了,或者因为饥饿被抛下,她和娘落后许多,眼看着要脱离大部队,她第一次着急了。
她咬牙坚持着,拽着她娘一直走到走不动了,倒地而睡。也不管旁边就是死人,刚刚死去,眼睛睁着,肚皮鼓鼓的,死不瞑目。她娘见了也不尖叫,而是将头扭到另一边。月光下,她睡着了,恍惚间有人踩到她了,王丫一惊,睁开眼睛,见到一个老头咧嘴对她笑,牙齿泛黄,然后就要张口咬她。
王丫抓起木箭,往他脖子一捅,偏了下,那个老头就倒下了。母亲这才醒过来,王丫惊魂未定,抱起母亲嚎啕大哭,“他想吃我。”
母亲闻言,眼里发出异样的色彩来,拿起石头就往那老头身上砸。王丫拦住了,擦干眼泪,背起网兜继续上路。她的网兜里有木箭、竹筒、破衣服、草绳,干草料、木碗及笼子,还有一把弓,就是没有吃的。
因为险些被吃,王丫爆发出了求生意志,啃完了最后一块观音土,用草绳拉着母亲,拼着一口气疾行,在一天后赶上了大部队。
可是赶上大部队的喜悦还没过去,他们就见到在前面的人像一阵风一样往回跑,口里还喊着:“土匪,土匪来了!”
“救命啊,快跑!”
“土匪杀人了!!”
“快跑啊,跑啊!”
这一声声简直如催命符一样让所有人都惊惶失措,惶惶不可安,踌躇不前了。人们乱成一团,一窝蜂的逃散,想没头苍蝇一样跟着四处跑。
王丫她娘一下子就惊了,然后王丫没拉住,被奔跑的人冲散了,王丫立刻着急想跟着跑却跑不动了,只好用爬的,最后被路云看见,“王丫。”
“娘,我娘不见了。”她双眼焦急,哭出声来。路云扶起她,“你先起来,我们要躲土匪。”路云搜寻着周郡,刚才周郡抱着周娇和路拾和他走散了,他也害怕的很。此刻见了王丫,便拉着她一起找躲藏地点,两个人也好作伴。
他们慌忙躲藏着,天色昏黄,前面有哒哒的马蹄声,然而却始终没有土匪过来。路云探头探脑地,又一直等到天黑,终于听到有声音喊着:“都出来,出来!”
“土匪不杀人。”
听了这话还有人不信,然而天黑了个彻底,月亮高挂天空,马蹄声也不见了。众人将信将疑,路云胆大出来,还有人叫着亲人的名字。王丫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直接跑出来去找她娘。
周郡此刻正抱着路拾躲在一处土坑,侧面躺着,脸色都是泥土,还有枯草。他一手紧握着周娇的手,周娇还瑟瑟发抖,一手握着匕首。静静等待着。
然而过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土匪也没有过来,他渐渐觉察不对,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远处的呼唤,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是路云。
周郡起身,让周娇别动。他往前走了走,见许多人影乱撞,都是呼朋唤友的声音,间或有人说土匪不杀人,只要银子。
而这个时候周郡也找到了路云,一起汇合了。一些人又汇合在一起,寻找着能问的人,这个时候里正出现了。里正家的大儿子周大福和媳妇扶着他上了板车。
听他说:“李家老太爷派人过来说了,土匪不杀人,只是要我们交买路钱。”
“什么买路钱?”
从这里去豫章王治下,必须要经过封家堡。不然就要从荣阳成绕到。而荣阳成在哪个方向他们还没搞清楚,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有战乱。所以封家堡为必经之地,土匪们要求一人五个铜板过路费。
五个铜板?!
对于这个价钱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还能接受。可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身无分文,一个铜板也拿不出来啊。
这可如何是好?
周郡听到这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有钱,那根金钗——周娇也想到了,不自觉捂住了怀里的金钗,还有她藏在脖子里长命锁。
绷着的一口气泻下来,重新瘫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怀里的路拾这个时候醒过来,小手动了动,周娇将他抱过来,把自己的手指擦干净后放入了路拾口中,让他吮吸。
路云此刻焦急的不行,“哥,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找人,王丫她娘不见了。”
周郡嗯了一声,路云就跑走了。他担心王丫,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王丫她娘,王丫哭的无声无泪,昏迷过去了。
路云无奈拖着她一段路,后来还是周郡找过来,将王丫和路云带回去。几人也没吃的了,互相挨着睡了。实在是太累了,太饿了,就算蚊虫叮咬,皮糙肉厚的也没了感觉,路云甚至抓了叮咬他的蚊子放进嘴巴里吃了。
第二天一起,王丫醒了过来,还要去找她娘。她走了两步又摔倒了,绝望极了,只是一双眼睛满是渴望。周娇也没力气劝,看了看哥哥,周郡正在放血喂养路拾,一个字也不想多说,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和麻木,嘴巴干裂。
路云瘫着四肢,很久之后才爬起来,“哥,往前走吧。”
昨晚听闻土匪不杀人,许多人都放下心来,天蒙蒙亮就有人开始赶路。这些应该是能够有买路钱的。周郡点头,抱起了路拾,背着家当,走。
路云看着王丫,周郡想了想对王丫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艰难地走着,没多久,王丫也爬了起来,路云一直回头,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走着,他不忍心和她搀扶着走路。
几人精辟尽力地见到了土匪的路障,许多树枝和大石头将路拦了起来,树枝间有了个横木,可以活动的。二三十个土匪在路两边虎视眈眈地围着,手里拿着粗粗的木根和砍刀。树枝和石头的一旁有个桌子,桌子后面做了个两个人,桌子旁边还摆着一缸水,水缸一旁摆着厚厚的石板,石板上是黄灿灿的谷糠杂粮饼。
许多人都在对着那饼流口水,有很多人跪着求土匪们给一点吃的。周郡不理解这些土匪想做什么,几人就默默地坐下了。想看看其他人怎么做的。周里正在后面,他昨晚受了伤,大儿子周大福推着板车,他在上面。
不一会儿就有胆大的人去问了,那土匪呵斥一声,“听着,5个铜板能过这条路,一吊钱半瓢水,一两银子一块饼。”
他话音刚落,有的人就叫起来,“我有钱,我要水,给我水!”他扑了过去,可是那十几个土匪动了,拔/出刀来,喝到:“滚一边去,那边排队!”
那个人被吓得站住了,颤悠悠的,这个时候坐在桌子后面的人站起来说着:“大家别急,我们土匪是讲道理的,有钱的想过路的请跟着这位兄弟到这边排队。”土匪中站出来一个黑脸歪脖的人,占到了路的左边。
那个被吓到的人站了过去。
有位老妇抱着孙子哭喊着,“求你们,大善人,求求你救了我孙子,我老婆子把命给你们。”
她这一开口也有个瘸腿的男人人下跪磕头,头都磕破了,血流出来,“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他要死了,给一点水喝。”这男人怀里的儿子肚子很大,眼睛也很大。一看就是知道那观音土吃多了,快要被胀死了。那孩子眼睛已经涣散了,手耷拉着。
男人拼命地磕着头,动作大的让人不忍心再看。这两人一带动,很多人都下跪求着,“我们都是流民,一无所有,求求达人,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做牛做马都可以,大菩萨,大善人,求求你们。”
黑脸歪脖的土匪敲击着木棍,“有钱的想过去的站在在老子后面。”他黑眼睛扫视着流民,恶狠狠地:“直娘贼,你们这群鸟人休要哭哭啼啼。再哭,老子打死你们!”
他边说边用木棍敲着,卢一边的土匪又过来两三个,喝到:“再嚎丧,老子敲死你们!”他们三人的目光对着那个老婆婆和那个磕头的男人,这话让那个老婆婆说不出话来,而那个男人根本顾不得了。因为他的儿子咽气了,他放下儿子,一抬头额头上的伤口血流如注。一双眼睛充满了愤恨,朝着黑脸歪脖土匪冲过了过去,“你这个恶棍,害死我儿子,你给他偿命!”
他冲了过来,可是被黑脸歪脖土匪一脚踢翻,接着几个土匪乱棍将他打死了。这下镇住了那些哭着求情的人,许多人悄悄地赶紧挪了地方,那个男人和孩子的尸体就摆在那里。
周娇吓得直往周郡怀里钻,全身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见有人被活活打死在她前面。周郡本想捂住她的眼睛的,可是这一切发展的太快,等他反应过来,周娇已经看到了。
这场骚/乱很快平息,那桌子后面的土匪继续道:“一场小误会,我这兄弟暴躁的很。大家不要学这位兄弟,丢了性命。没有钱不要紧,要是都没有,请绕路。”说话的土匪文绉绉的,“大家都是苦命人,不要留在这里丧命。都是爹生娘养的,我也不忍心你们丧命。我呢,人心善给你们指条路。从这里往后退五十里,有一条小山路,绕过去再过雷喻岩石荒漠,往前一百里就到了荣阳成,你们照样能活命。”
土匪突然给指出了另一条路,可是这相当于没有。这怎么走,没水没吃的,许多人到了这里,停在这里为什么,就是因为走不动了,快要死了。
他说完又坐下了。可是再也没人敢出声,敢求情,敢动了。刚才那一下子的震慑,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有胆小的还小声的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