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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小河,几乎断流,水很浅。河流周边布满水草,河岸很陡峭,乱石杂生。但众人依旧喜出望外,疯了一般冲过去,跳入河中,大口大口喝着河水。
有人叫着:“别挤我,去那边!”
“别急,不要挤在这里,水弄脏了!”
这样的话淹没在人群喧闹中,河里乌压压地挤满了流民,有的干脆躺在下面,闭着眼张着嘴任河流浸漫自己。
路云也迫不及待地爬到河里,把头伸进去大口大口的喝着,周郡一时间没有动,周娇要过去的时候他哑声道:“我们再往前走走。”
多走几步,往上游去。虽说这有些矫情,但是这么多人一窝蜂地踏入这小河中,河水定然被污染,不干净了。
他不敢让周娇和路拾喝,大人还好,周娇和路拾,一个五岁,一个几个月的小婴儿他不敢让他们喝生水,万一拉肚子犯了痢疾,可就真的完了。
爆日当头,周娇已经走不动了。周郡拖着她,抱着路拾又往前多走了一刻钟,便让他们待在岸边,他闷头找了个觉得干净的地方取了水,这个时候路云也赶了过来。
他在河中喝得畅快,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久旱逢甘霖的模样,他听了周郡的吩咐,开始生火,周郡先是用水给他们俩浇湿,让周娇喝了一小口,然后让她再忍一会儿,接着和路云一起生了火把河水煮开后才让周娇喝下去。
这个时候周娇已经躺在那动弹不得了。但是咕隆咕隆喝完水后,周娇浑身都舒展了。她干裂的嘴唇得到了湿润,周郡让她躺下休息,不一会儿周娇人就睡着了。
路拾这个时候嗯哼出声,周郡一直用自己的血吊着他的命,现在有了水,周郡抱着路拾用水壶喂水给他喝,路拾大口吮吸着,等他闭着嘴不喝了。
周郡又用河水给他擦洗身子,用周娇的小布包给他垫在身子下面,放在一处阴凉的大石头下。接着周郡又让路云再去把坛子和水壶都装满水,再次放到火堆上煮开。
他把自己的上半身单衫脱下沾湿水,给周娇擦洗背部和肚子。这小丫头浑身都发痒了,头也该洗了,但现在她睡得很熟,周郡一动她眉头就紧紧皱着,而且身子扭动。
周郡只好不打搅她休息,将她也放在了大石头后面,又找来一块枯树枝,用几块石头固定,接着将长袍搭在大石头和树枝上,给两人遮阴。
路云忙上跑下的在火堆旁,被热气熏得脸通红,身体又是汗淋淋的,他人小骨瘦的,打了赤膊,裤腿早就挽得高高的,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小块破木板扇着风。
周郡道:“路云等会你也睡上一觉,把那小镰刀给我,我去前面看看。”
路云把小镰刀提给他,道:“哥,我刚才听他们说了,这河里可能会有鱼虾癞/□□,我要去抓。”
周郡摇头,“你别去凑热闹。我们抢不到的,反而会惹麻烦。”
这里哪些人不是农家好手,下河摸鱼捉虾抓虫的人早就行动起来了。他起身一看,几百号人围着这河流早就行动起来,他们人小就算抓到了鱼,恐怕也到不了他们口中。倒不如省点力气多休息会,养足体力。
这条河流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断流,靠着这条河他们就能活好久。
周郡估摸着他们会在这里停留个几日,不如好好睡一觉,醒后洗个澡再说。路云挠挠头,“我听哥的。”
周郡让路云看着他们俩,自己又往小河上游走了百十步,果然见到许多人已经在前面,下河摸鱼,还有人抓了癞/□□,喜笑颜开地举着。
有人开始扒拉水草,但很快传来说这水草有毒,不能吃。周郡听闻拿开了割水草的小镰刀,在河中躺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洗了个头之后拿着小镰刀上岸了。
路云周郡路拾三人睡得很熟。陶罐和水壶被路云放在他们三个中间,他把陶罐推开一点,他便也躺在他们身边睡下了。
最后是周娇先醒过来,她喝了陶罐里的水,然后又喂路拾。路拾依旧怏怏的,她想了想学着周郡的样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血喂给路拾,路拾一吮吸,手指钻心疼,她没忍住拔/出手指,路拾不满的哭出来,声音一下子将周郡惊醒。
周娇把手指藏在后面,周郡见她低着头的模样,也没在意,抱起了路拾,摇晃起来。路拾一直哭个不停,周郡知道他是饿的。可是几人全身上下的确什么吃的也没有。他们饿了两天了,此刻喝了水纵然恢复了点精神,但力气都不足,饥肠辘辘,周娇起身走路时还打着飘。
此刻天色已经昏暗,是黄昏了,日头不那么毒辣,但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极为紧绷。
路云也被吵醒了,挠挠头,爬起来,先到河里咕隆咕隆喝饱了,躺下把自己弄湿,又上岸来,“哥,我们去早点吃的,带上路拾。”
周郡点头,他要背起周娇,周娇却摇头,“哥,别带着我了,耽误事。我自己在这看东西吧。”她知道哥哥不放心她一人留下来,可是这里也没什么危险,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周大福和他婆娘,他们正在煮东西吃,两个孙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
“周大叔周大婶子在,我不会有危险的。”她抱起坛子,“你们快去快回。”
周郡点点头,把路拾包着斜绑在怀里,把一旁的枯树枝拿着,又让路云带着小镰刀,两人往上游而去。
他寻思着河里的水草不能吃,岸边枯草和土里也没东西吃,只希望怀里的路拾能有好运气带着他们找到河里的鱼虾蟹浮游生物之类的。哪怕是一条水蛇也行。
他和路拾一路走着,看到有一些流民还真的从河里面找到了东西,是那种黑黝黝的田螺,还有人找到了那种小鱼,有些富足的庄子农民还添加了一些米糠一起熬,香喷喷的气味他们闻了直咽口水。
周郡面色沉郁地走着,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见河流流水渐渐深了起来,路拾要下去,周郡拦住他,“这里水草这么多,小心有蛇。”一般这种河里的蛇都是没毒的,但是他仍旧不敢冒险。
两人在那边扒拉着水草,把水草扒开后,又往河里扔石头,没动静才下河,在靠近岸边的淤泥里摸索着。这里的水很混了,估计被人摸了一遍了,周郡摸了半天只摸出两三个螺蛳壳来。
这条河的确浅的很,最深处也不过一人多高,周郡和路云都会游泳,周郡带着路拾不往深处去,路云则游到了对岸,摸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他不禁有些气馁。
两人只好在往前,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夏日晴空,月亮极为明亮。
两人又上岸走了约有一刻钟,被巨石伶俐堵住了路,最上游的地方布满了大石头,而且河岸有土丘,他被堵住了走不过去了,爬下来往下看,只见那河水从乱石中流出,嘿哟幽幽的看不出什么。
水草更加茂密了,路云再次下水,周郡也要下水。
这个时候怀里的路拾小手活动起来,周郡一低头竟然看路拾睁开了眼睛。周郡精神一震,忙把路云招呼过来,路云过来看到路拾裂开了嘴,他不自觉地开口:“路拾睁眼了,哥。”
这一瞬间,周郡竟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今晚他们肯定能抓到河虾和河鱼。
可是他失算了,鱼虾没有抓到,路云的小镰刀割水草的时候割到一条水蛇,将两人吓了个半死。那条水蛇还差点咬到周郡,不过周郡反应快,躲过去,路云的小镰刀跟着就砍住了那条蛇的尾巴。
水蛇无毒!
路云一把抓住蛇头,喜笑颜开地用镰刀割断了他的尾巴和蛇头,把蛇缠起来,“有蛇羹吃了。”他逗弄着路拾,“小路拾,今晚有口福了。”
“回去吧。”他们出来一个快两个时辰了。他们上岸的时候路拾突然叫了一声,周郡不急不忙又往水草里看去,以为还会有一条蛇,但没有,却发现一群有毒的水草间有几株水葫芦。
水葫芦没毒,可以吃!
周郡赶紧把小镰刀拿过来,细细地把水草间的水葫芦都给割下来。大约有四五株的模样,这种水葫芦的叶子和杆都是可以吃的。
夏日蚊虫多,两人脸上腿上都红红点点的,但是全完顾不得了,割完水葫芦之后,路拾还要下去再扒拉水草。周郡拦住他,指了指后面,“你看,有人过来了,我们别弄了,快回去吧。”接着周郡又随意割了一些有毒的水草,把水葫芦一起埋在里面,抱着回去了。
“娃娃,这水草有毒,可不能吃!”他们回来路上碰到了几波还在河里找食物的人,见两个抱着水草,以为这两个半大小子饿的不管不顾了,劝了两句。
周郡道:“不是吃的,晒干后垫着睡。”
回去后周娇还坐在那,但头发乱糟糟的,周郡顿了一下,“自己洗头了?”
周娇嗯了一声,周郡用手指给她梳头,扎了个长辫子,周娇小声道:“哥,你们找到东西吃了吗?”
路云悄悄过来,把蛇给她看,周娇吓了一跳,小孩子怕蛇。周郡让路云去生火,安慰着周娇,“没事,这条蛇已经死了。娇娇不怕。等会儿就能吃到蛇羹了。”
先把水葫芦的叶子弄下来,和蛇一起放入陶罐中,接着周郡和路云又推着挪过来一些大块的碎石头,把他们堆在大石头旁边,围成了一个小圈。
之后生火煮蛇羹。周娇在他们去找食物的时候也没闲着,扒拉了一些枯树枝和干草,煮了起来。陶罐口用那种平滑的石块堵得严严实实的,害怕蛇肉和水葫芦的清香传出去。
几人围在一起,周郡说让他们赶紧吃。周娇和路云早就流口水了,不等凉了就吸溜吸溜地一人一口喝了起来,烫的脸通红,但却根本不舍得放手。
周郡看着两个小孩,笑了,拿着水葫芦的叶子,把蛇羹倒出来分着吃,“慢点,没人抢你的。”等还剩下一点,他又熬了一会儿,成黏糊状。等吹凉了后喂给路拾,路拾很满意地蹬了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