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不间断与某人聊天,往往会堕入“恋爱”的假象。
那段时间和朋友夏小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鬼疫情,害得人家约会都约不成。
换来夏小星的恨铁不成钢的痛骂,舒覃覃,你这恋爱脑咋治啊,前段时间还信誓旦旦说不碰男人,这才没一周吧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都碰到多少渣男了,怎么老是不长记性。
夏小星说得对,我是多多少少沾点恋爱脑。
每次都被伤得遍体鳞伤,可下次遇到还是义无反顾地跳入火坑,我对感情太过于认真,每一段感情我都当成是归宿,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生怕做得不够好。
夏小星说,你这就是典型的“遇渣男”体质。
太善良,人就有软肋,有人想击溃你,一击必中。
夏小星总是这么的一针见血,我的朋友各个都是如此,可能因为我的性格过于“柔软”,在选择朋友的过程中自然朝向性格互补的类型。
夏小星还说,看你家的家庭条件这么好,你爸妈对你又那么好,不该缺爱成这样啊。
我没告诉过夏小星我是留守儿童。
我父母在我一岁的时候,为了事业,把我留在了农村的外婆家,我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对“父母”的概念很薄弱。
在七岁以前,我是不认得父母的,妈妈来看我,我远远躲开,或者藏在外婆身后。
外婆常常叹气,你们老是不回来,孩子跟你们都生份。
我妈就不说话,过了半天才说,“我们这也不是没办法吗,没时间照顾她。”
“那也不能老是这样,我又不是不死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跟一只泥猴子似的蹿进对面小屋,外婆在那里养了好几笼荷兰兔,到了年底卖兔子换来的钱给我买新衣服。
我和小兔子们成了朋友,常常站在笼门边和它们聊天,我给兔子们取了名字,白的都叫小白,黑的叫小黑,有黑有白的叫小花。
我把草放进笼子里,吐露出心事:“小黑,今天他们回来了,我不想出去。”
兔子们埋着头,专注吃着草。
叹了口气,我接着说道,“我不想外婆离开我,这世上就只有她最疼我了……”
兔子们吃着草,三瓣唇动得飞快,甚是可爱,我被它们吃东西的模样吸引了,烦心事也很快消失了。
过了很久,外婆在外面唤我,再次把我拉回现实,我不情不愿离开“秘密花园”,去面对陌生的父母。
我在农村一直待到上初中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快乐的,但有关父母的话题我是避而不谈的。
有一次一个电视节目来采访留守儿童现状,老师带着我们几个留守儿童去见记者,面对镜头我局促不安,始终低着头,我不想面对这些问题,不想提到有关于我父母的一切问题,可记者却还在不停的问我,想他们吗?
我的眼泪在那一秒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摄像机镜头怼着我的脸拍,老师忙在旁边说,“孩子都哭了,别拍了吧。”
“不拍出来怎么让社会大众了解。”记者兴奋的说道,他们要的只是煽情的效果。
那天下午他们满载而归,我坐在下课热闹的台阶上,望着慢慢移向西边的太阳,好孤单。
我很少在外婆面前表露我的心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极少让外婆操心。
就算在学校里和同学发生矛盾和纷争,我都是默默忍受的那个,我不想老师叫外婆过来,她那么大年纪,养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舍不得听到她叹气。
我要升初中了,农村的教育跟不上,父母只好把我接回城里,和他们一起住。
妈妈打来电话,爸爸要出差,她手头也有一个项目在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接我,让我自己进城。
外婆气得训斥道,“你俩心真大,让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进城也不怕有危险?”
“妈,”母亲在对面笑道,“她也不小了,都十三岁了,我这儿七八岁的小孩都会自己坐公交车。”
“那哪能一样的,覃覃可是一次都没进过城。”
“没事的,让她到了车站,哥会去接的。”
……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我将脑袋蒙进被子,眼泪无声滑落。
外婆到底不忍心,硬要陪我一起去城里。我妈是外婆最小的女儿,那年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她从小就缠足,一双小脚,走不了太多路,我不舍得她吃这个苦。
最后一次和外婆睡觉,我抱着她说了一夜的话,直到睡着。
还记得那天外婆把我送上车,我打开车窗跟她挥手,车子把外婆甩在身后,远远的,我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抹着眼睛,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在学习上很争气,像是赌一口气,跟父母较劲。
我在他们眼里是乖乖女的代表,懂事独立,从不添麻烦,却并不亲密。
有一次妈妈和三姨说话的时候,我听到妈妈抱怨“覃覃跟我俩都不亲,不管我做什么,都拉不近距离”。
自那以后,我为了“讨好”母亲,伪装成亲密的模样,我们三人的关系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善,在外人眼里,是融洽的一家,让人心生羡慕。
但我内心的隔阂从未消失过。
我讲给夏小星听的时候,她露出惊讶的表情,“啊,我一直以为你家特别和睦,你过得很幸福。”
我笑笑。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外婆去世那年我才上高一,老人经不住摔,她一摔躺了三年,我功课越来越忙,妈妈不高兴我去乡下,每年只在拜年的时候能看望她一次。
有一次我和妈妈因为外婆的事大吵一架。
外婆实在想我,说这个周末让我去一趟,有些事想交代我,母亲瞒着我,以功课繁忙为由搪塞过去了。
晚上,我用母亲的手机查资料,看到来电显示,询问下她才告诉了我,还说,“覃覃,你跟外婆感情好,妈妈清楚,但是你首先得明确,你的任务是读好书。”
我当场就怒了,吼她说,“是不是在你眼里,利益和前途才是一切,亲情可以永远置于后面,我不是你,我做不到!”
我受够了这一切,他们是如此的虚伪,虚情假意,恨不得快点长大,离开这里。
撂完话,我摔门而出,去哪里呢,在大街上像孤魂野鬼一样飘荡着,发现这个城市那么大,竟然没有一个我的容身之处。
最后走进了一家网吧。
那时候,母亲担心我耽误学业,并没有像其他同学的家长那样,给我配上手机,所以他们也找不到我,更想不到一向乖巧的我会去网吧。
那是我第一次去网吧,却像去了无数次那样表现的从容又淡定。
网管问我要身份证,我说没带。
“不是未成年人吧?”他问。
“十八岁了。”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身份证号码报一下。”
我把身份证号码的出生年月日改了一下,报给他,说的时候我心咚咚跳。
他没发现什么,放我进去了。
我对电脑的需求不大,平时父母管我严,家里的电脑也只是查查资料,下载一些学习资料,以至于一下子不知道该干嘛,看别人都在玩游戏,我对游戏没兴趣,听听歌,看看电视,渴了就喝矿泉水,饿了就吃饼干或者吃泡面。
我发现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但我心里始终不安,玩了没多久就出了网吧,望着头顶的月光,突然灵光一闪,我想回乡下看外婆。
这个念头一出,疯狂占据脑海。
我租了一辆黑车回乡下,一路上,兴奋和刺激裹挟着隐隐约约的不安和忐忑,司机把我送到村口,借着路灯,我来到外婆家的院子,大门关着,狗在里面叫。
我又累又乏,抱着书包,蹲在墙角,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照顾外婆的阿姨来开门,看到我吓了一大跳。
她并不认识我,问我是谁。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站起来,说我来看外婆。
她把我带进了屋,见到了久违的外婆,眼泪一下子出来,抱着她哗啦啦的一顿哭,外婆也跟着抹眼泪,一边摸着我的脸一边说“怎么瘦这么多,现在读书累,要多吃点,不要跟你爸妈客气,要什么尽管跟他们说……”
只有外婆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没有人管过我是否开心,他们只重视结果,听着她的话,我哭得更大声了。
我没有告诉外婆,我是偷跑出来的,阿姨也没说,直到妈妈的电话打来,说找了我一夜,让爸爸过来接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外婆了,半个月以后,外婆去世了,没有人告诉我她的病情,怕耽误我的学业,母亲匆匆来学校接我参加葬礼。
很难说,那一刻我不恨她。
但那终归是我的母亲,在物质上,她是供养我的,从未亏待过我,我没有理由恨,但我忍不住。
我很少在周末回家,父母忙于应酬,即便回去了家里也没有人,还不如在出租屋里陪着我的小猫咪。
这只小猫是我救助的。
说来也是有缘,那天我开车去加油,下车去便利店买水,听到嘶哑孱弱的猫叫声。
循着声音,我找到角落里,一块砖板后面,卧着一只奶牛猫,仰着脑袋看着我,两只眼睛的瞳色不一样,一只金色,一只深蓝。
我试着唤了它一声,它嘶哑着声音朝我叫,仔细一看,后腿受伤了,似乎还有皮肤病。
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猫,也是奶牛猫,叫笨笨。
那个当下,我的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没有考虑地走进了便利店买了块毛巾,小心把它用毛巾轻托起来,小奶牛很乖,没有挣扎,只是在毛巾里无力的叫着。
我猜测它伤得不轻。驱车将它带去了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医生检查完之后告诉我,腿被压断了,需要做手术。
医生问我是否打算领养它,如果不打算养,医院可以众筹治疗费用,不过这只猫就是医院的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猫咪,忽然想到了我的笨笨。
“我养。”我说道。
我给奶牛猫取名叫笑笑,希望它往后余生都是开开心心的。
笑笑很坚强,恢复得很快,做完手术第三天,我就接回了家。
笑笑有猫藓,背上的毛掉落了一大块,去网上买笼子已经来不及了,我利用了我强大的社交能力和人脉资源,当天就跟本地的一个大哥要到一个他不用的狗笼。
大哥说他正好明天要路过我的小区,把笼子放我小区门卫。
第二天下班我去扛笼子,门卫大叔见我瘦弱的小身板,帮我把笼子搬到了我住的楼层。
笼子的问题算是解决好了。
但治疗猫藓,我是没什么经验的。
在网上查了很多的资料,加了不少宠物医生咨询,我搞清楚了治疗方法。
我的运气有时候差得离谱,有时候却又好的出奇。
在朋友圈问有没有治猫藓的药,好久没有联系的前同事说,她有个朋友刚治好猫藓,还有一瓶药剩下。
她朋友很热情,问了笨笨的情况。
我担心光只是这个药治不好,网上说要吃复合维生素b,还有一系列的药水,严重的还得药浴,要剃毛。
他坚定的说,不用剃毛,也不用吃药,就喷这个药,一日三次,一个星期内能康复。
我照他说的做,不出一星期,猫藓好了。
那药他没收我钱,说送给有缘人,我不好意思收到这样大的恩惠,想请对方吃个饭,他拒绝了我。
你看,生活中大多数都还是善意的人,我也不尽然这么倒霉。
笑笑就这么在我身边无忧无虑地生活着,我们相互陪伴,相互慰藉,它很亲我,晚上必须睡在我旁边才安心,我也习惯了它的呼噜声。
朋友说,笑笑遇到我是它的福气,却不知它才是治愈我的那个。
我已经连续一个多月周末没有回过家了,就只清明回去过一趟。
一提起这个茬,谢昭说他也很久没有回家了。
他不回家是情有可原。他是湖州人,疫情期间想回也回不去。
不过,谢昭说,他以前也很少回去。
和我一样,不爱回家。
我身边的男同事,只要在本地的,一休假就往家里赶,一个不恋家的人,大抵是家从本质上来说,带给不了他温暖。
谢昭曾和我简短透露过小时候的求学经历。
话题是从方言开展的,他说他不大会讲家乡的方言,能听懂,但讲不顺。
这也导致了,他在家里不爱讲话。
我以为是他小时候家里人讲普通话导致的,他说不是。
他小时候很漂泊,在一个地方总是呆不长,老是转学,也不在父母身边长大。
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和谢昭是一类人。
五月一号,不得不回去了,因为三姨打来电话说,大家聚个餐,在群里大伙儿。
自然而然是逃不出我与谢昭发展的如何这样的话题,经由嫂子那张嘴一传播,亲戚朋友都知道我和谢昭相亲的事,都劝我,喜欢就发展发展,女孩子青春没几年了,对方条件也那么好,可能就是家里条件比不上你家,他自己出息就可以了。
这种话我听得茧子都出来了,按照以往的情况,我肯定会回怼过去,可那天却忽然感到累极了,见我不为所动,一向在这种事上不逼我的爸爸,突然开口道:“也老大不小的了,一个人在外面,也要找个人照顾你,我和你妈总有一天要老的。”
他很少与我语重心长说这些话,和母亲比起来,我和父亲更生份,那一刻,我抬头看到他们两鬓斑白的头发,哽咽了。
我开始考虑起了我的人生大事,回忆和谢昭这几个月,他对我评价很高,我是有信心的。
我想,我得找他好好聊聊了。
但我到底还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