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温澜生的感冒像极了窗外缠绵的春雨,淅淅沥沥,仿佛永远没有止尽,许目成望着窗外,街头许多不知名的多瓣粉花被雨水打落,她将玻璃瓶安置在窗边收集雨水,温澜生说春雨稠密温润,如果制成药酒有止痛安魂的功用。
听起来好是很好,可惜没有什么药酒能够对温澜生起作用,许目成听到几声咳嗽出现在了沉闷的沙沙雨声之中,遗憾的想。
许目成渐渐摸清了小酒馆的人流量规律,大多数客人都是在夜晚的营业时间前来,接近午夜的客人基本上都是鬼魂,偶尔会有在白天出现的客人,除去灵符白露等,其余白日造访的大多是生客或者误入酒馆的普通人,往往天清气朗时客人会多,至于雨天,人闲物休,连灵符也不会踏足,许目成占领了一部舒适的沙发,强硬地拉着温澜生与她一起看一部的小众爱好电影。
“看起来好像到水里生活也不错。”许目成点评着看起来有点假的水下场景,忽然对电影主角的水下生活充满了向往。
“最好不要,”温澜生咳嗽几声,说道,“在水底搞不好会长满藤壶。”
许目成脑海中浮现出那种密密麻麻的生物,一个寒颤:“那也太恶心了。”
“是啊,所以还是呆在我身边比较好。”温澜生趁机小小玩笑一句。
“是呀,”许目成回应以肉麻语气,“是要呆在这儿,陪我亲爱的澜生。”
她故意将“澜生”两字仿着戴维兰的口音吐字,咬字绵软,听起来像极了“南深”,果不其然,或许是达到了暧昧肉麻的效果,温澜生僵住了。
“你——”温澜生欲言又止。
“我就模仿一下戴维兰的口音啦,我觉得挺好听的,”许目成笑眯眯地又重复了一边,“‘南深’。”
尽管许目成用心模仿着戴维兰的绵软音调,但原本那份属于她的语气却很难拔出,故而只有咬字“南深”相若,但语气一点也不相似。许目成口中的“南深”二字念得快了些,反而令温澜生想起了儿时常常听到的那种利落平和的声音。
那样的声音,在阴暗潮湿的西厢阁,在剥捡草药的窸窸窣窣中,他时常听到,那声音利落干脆,仿佛没有任何波澜一般平和,甚至有些薄凉。
“不要这样,”温澜生淡然而落寞道,“这样的口音和语气,很像我的母亲。”
“是吗?”许目成倍感新奇,但当她看到温澜生有些冷漠的神情时,立刻打消了因为有趣想要再念一边的举动,她捏了捏温澜生的手,那双手寒凉而骨节分明,像是在掩盖什么一般攥着拳。
“你从来都没有同我说过你的母亲呢?”许目成小心翼翼拍开温澜生的手,在他的手心划了一颗爱心的形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伯母是怎样的人呢。”
“她……”温澜生一时语结,他感到掌心有些痒,握住了许目成不老实的手指。
“她?”许目成笑眯眯地好奇问道,她一直想了解一些温澜生过去的故事,之前她想向灵符打听点温母的事儿来着,结果总是忘了。
最后温澜生没有说出什么,那些回忆堵在了一个狭窄阴暗的通道之中,他低声说道:“那都过去好多年了,我记不清了。”
“好吧。”许目成也没有勉强,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尽管她对母亲的记忆几乎等于零,但过几天清明,她还是要回去陪许暮几天,给母亲扫扫墓的。
于是四月初的早上,许目成又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只不过这次她不再向往常一样站在路边等车,而是与温澜生一起坐上了灵符汽车的后座。
“你竟然会开车?”当许目成看到灵符驾驶着一辆银灰汽车出现时,大吃一惊。
“当然啊,我当然什么都会。”灵符得意洋洋而又坚定表情使许目成相信了他车技过人,安心坐上后座。
但未等驶出市中心,许目成就后悔不已,大概没有车技比灵符更粗糙的了,每一次刹车都会刹出巨大的惯性,每一次拐弯都会突然莫名加速,拐出个心惊胆战。
“你有驾照吗?”当一个刹车使许目成毫无防备的撞上前座时,她忍不住忧虑的询问。
“有啊,当然有啊,”灵符骄傲道,仿佛历尽了千辛万苦,“我当初考了好几次科二科三,还重修了一次,好不容易呢。”
紧接着一个快要将人甩出去的拐弯令许目成不得不怀疑灵符的驾照不过是侥幸取得。所幸很快就到了车站,许目成不至于将早饭全部吐出来。
“清明节快乐!”灵符摇下车窗告别道。
许目成好笑:“清明节有什么可快乐的?”
温澜生则替许目成拉着行李箱,一路将她送到车站门口,见她因为有些晕车而脸色发黄,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
“好啊,等我回来。”
“嗯……”温澜生又欲言又止。
“知道,知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许目成接过行李箱,感到一阵心乱,烦躁地跺了跺脚,抱怨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回家一趟,又不是去参加什么联谊会,碰不到什么前男友之类的,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搞好像我是被你看管、被别人觊觎的什么东西一样。”
“难道不是吗?”温澜生轻声细语反问,“闪闪发光的宝石总是会被觊觎。”
“形容我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实在是有点夸张了,”许目成脸上浮现出几丝愉悦笑意,她又说道,“不过我毕竟不是没有意识的宝石,而是一个人呀,只要我清楚自己‘觊觎’谁不就好了。”
温澜生笑了一下,在许目成看来这笑有些勉强。
许目成忍不住说道:“如果你要是总是这样自找醋吃,说不定我就真的不想理你了。”
温澜生苍白脸上浮现出有些讶然与惊慌的神情,许目成望着那双云雾笼罩的眉眼,反倒不怎么忍心指责他了,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温声安慰道:“真的,你不要再多想了,如果我没接你的电话肯定是因为我有事,而不是我不愿理你了,总之,至少这次回家之后我还会再回到你身边的,对吧。”
“好。”温澜生立即点点头,又犹豫道,“……早点回来。”
“会的,会的,到时候来接我呀。”
送走了许目成,温澜生与灵符一路驱车驶出市郊,经过磕磕绊绊的石子路,在温澜生快要被颠的头痛时,车子猛地停在了一座小山脚下。
“前几天下雨了,车子开不上去了。”灵符说道。
温澜生道:“那就走上去。”
灵符打开后备箱,抱出几束淡雅花束,跟着温澜生行走在泥土山路中。
因为前些天的雨,泥土路上也冒出尖尖绿草,或许过不了久,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就会被绿草掩埋。随着太阳的升起,小山中渐渐升起潮湿的雾气,灵符一面走着,一面挑拣路边漂亮的野花装点到淡雅花束,走到半山腰时,他怀里的几捧花已经变得花里胡哨起来。
又往上走了一段距离,身边植被渐渐变成松林,灵符与温澜生慢下脚步,与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找到刻画着不明显标记的松树,按照标记指使的方向继续走,最后在树林隐秘处找到了几座坟墓。
几座坟墓分布的歪歪扭扭,没有什么规矩,从表面看来别无二致。但灵符清楚记得每一个小土包下埋葬着谁。
他将怀里色泽最艳的一束花放到了中间的墓前,那是温家三小姐的墓,猫妖认为三小姐是喜爱张扬的花束的,不然为何每次收到那个西装革履深眉碧眼的男人送来的明艳花束时,三小姐总会笑得肆意,抱着花束转一个自在圈儿,裙摆飞扬,将花香扑到黑猫的鼻尖。
灵符又将装点了许多明黄色彩的花束放在了戴维兰的墓旁,成为鬼魂的戴维兰已经有许多年未曾见过阳光,他私心在维兰的花束中装点好多金灿灿的花朵,好像这就是一个个小小太阳一般。
之后他又将两束相似的灿烂花束放到了南面两座挨得很近的坟墓旁,那里埋葬着温珩渊与方岳舟,最后他又将淡雅的纯白花束放到最北侧的墓旁,那里葬着温澜生的舅母,她是一个保守而有点刻板的女人,大概接受不了自己坟前出现些五颜六色的花。
做完这一切后灵符与温澜生立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两人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或者其他强烈的情感,有的可能只是眺望山下景观时产生的淡淡惆怅,毕竟这些死亡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时间能够使一切麻木。
山风铺面,夹杂着山脚袅娜春意的同时也带着高海拔的寒意,微有些凉意的风使得温澜生的胸腔起伏喉咙发痒,他掩住口鼻,尽量忍住,他下意识地不想咳嗽出声。即便只是在母亲的坟墓前,即便那具失去灵魂的躯体早已销腐在黄土之中,但他还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脸上的那种神情——厌倦他孱弱多病的神情。
少时折磨着缠绵病榻的他的,不只有绵绵无期的种种病痛,还有母亲的冷眼,那充满厌倦的目光总似风刀霜剑一般。
他不敢言疼喊痛,他不敢出声,心口腹间的刀刮剑搅令他冷汗津津,但他依旧不言不语,因为他知道母亲不喜欢,他不想被厌弃。
“痛吗?”医生大夫有时会问他。
“不。”他摇摇头,偷觑母亲的面色,期待着她眉间的阴云能有片刻消散。
但母亲的神色总是那样,厌倦之中掺杂些不耐烦,只有两次,他见过母亲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第一次是梅非取走他的心脏,交换来长命百岁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心痛,尖刀划破他的胸腔时,在阴寒的火光下,他隐约看到了母亲嘴角扭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第二次是他即将远渡重洋之前,离开西厢阁时他鬼使神差的回头一望,看到了母亲脸上转瞬即逝的笑意。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笑容,故而他分辨不出那笑中藏着的意味,是欣慰是解脱亦或是其他。
在灵符口中的温家三小姐有着另一个面孔,才华横溢,昂着头颅,笑得张扬,温澜生远渡重洋见到乌发碧眼的生父时,那个老头竟用“娇俏火辣,明艳大胆,爱恨分明”之类的词语形容母亲,温澜生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猫妖与父亲口中的母亲与自己记忆中的母亲重合在一起。
在山头站了一会后,凉风渐渐侵入衣袖,温澜生从回忆中抽身,轻咳一声,对灵符道:“走吧。”
“现在就走吗?”灵符有点吃惊,“你好久没有来过了。”
温澜生轻声细语道:“他们都死了,我来与不来意义不是很大。”
“那你怎么这次突然要来?”
“偶尔想会起来。”温澜生转身往山下走去,见灵符不动,便问道,“你要带着这儿在等戴维兰?”
“当然不,现在还太早了……”灵符嘟嘟囔囔,像是在计划晚上擦肩而过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