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英祺脸上顶着红巴掌印走进的会客室,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但玩具已经被他拆得七零八落,比如骑士的鼻子和眼睛都被挖了, 露出空洞洞的框。
这是他们第四次见面,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会面。
他抬头看着坐在桌后的晏珈玉, 表情森然, 露出完全与身体年龄不符合的成熟与阴鸷。
“他都告诉你了?”
没有等到回答。
盛英祺低头看向手里的玩具,可笑的幼儿玩具,“你见我, 是要炫耀吗?炫耀你用下作手段整垮我家,还是说你嫉妒我?嫉妒我跟秦明珠结婚多年——”
手一使劲, 骑士的腿断了, “晏珈玉,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怕你,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以后等着看吧。”
晏珈玉在对待除了秦明珠以外的人其实都比较冷淡,只是这种冷淡中带着该有的礼仪。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近盛英祺, 因为身高差距,他俯视着眼前的“小孩”。
盛英祺面对从上探下来的目光,心里的愤怒更难以控制。
他恨晏珈玉,从前世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恨对方死了也非要在秦明珠心里占位置, 恨对方的惺惺作态、装出来的温文尔雅, 恨晏珈玉比他早出生这么多年,如果跟秦明珠一起长大的人是他, 如果他有比晏氏更显赫的背景……
但他面上却是扯起唇角一笑, “怎么?想动手打我?你打啊, 你打了也改变不了事实,我和秦明珠曾经有多恩爱,他跟你说了吗?你晏珈玉再了不起,再把秦明珠当个宝,他也被我玩……”
手杖猛然压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他压跪在地。在仇人面前跪下,无疑是奇耻大辱,盛英祺涨红脸,从喉咙里发出厉吼声,拼了命地想站起。
可如今的他根本抵不过成年男人的力气。
“盛英祺。”他听到上方飘来的声音,毫无温度,“你现在觉得痛苦吗?可是对于我来说,还远远不够。你的父母可能无辜,被你牵连,辛辛苦苦拼出来的事业毁于一旦,但你伤害了我的挚爱。我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你明明可以好好珍视他,却弃若敝屣。”
晏珈玉眼里真切地露出杀意,连脖侧的青筋都鼓起,一位绅士将手杖转为凶器, “你应该感谢法律,它保护了你。以及闭上你的嘴,如果我再听到任何关于明珠的坏话,没有教育好你的盛志宇夫妇都将付出代价。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
手杖慢慢收了回去,晏珈玉重新将珍珠手杖踩在地上,目光投向玻璃窗外,那里是几十米高的半空。
他不再管盛英祺,抬腿往外走去。每走一步,眼前都仿佛浮现秦明珠的前生,那个仅从言语窥出的前生。
他的掌上明珠曾在前世的他离世后,尝了那么多苦楚,被辜负,被嫌弃,被欺辱……
晏珈玉面容紧绷,儒雅温柔的皮被生生撕下,没拿珍珠手杖的手心是一道道克制的血痕。他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可耻之徒,用一切他可以想到极刑。
“晏珈玉你以为你算什么?!你算什么?!你威胁我!”
会议室厚重的大门将吼声关在身后。
“小晏总。”站在门口的特助迎上前,“合同已经准备好了,放到您桌上了。”
晏珈玉没表情地微颔首,进到自己办公室。桌上放的是一份股份转让书,他将他名下的晏氏集团百分之三十股份,其中的十五转给秦明珠。
哪怕未来秦家败落,百分之十五的晏氏集团股份也依旧能保证秦明珠的生活锦衣玉食。除此之外,还有剩下的百分之十五会在他死后生效,同样转给秦明珠。
晏珈玉垂眸看着桌上的股份转让书,他想前世的他应该也准备了这样的转让书,可人心多险恶,他的明珠遇到了坏人。
此生,他会保护好他的明珠,免沾污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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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太太刚跟小姐妹打完电话,看到走进来的晏珈玉,“珈玉,你来了啊,明珠他在负一楼的工作室。”
“苏阿姨。”晏珈玉把手里的礼袋递过去。
苏太太看到礼袋愣了愣,等打开礼盒看到里面的珠宝,才小声地讲,“这不是……”
“是您捐赠出去的那套珠宝,我听明珠说这是秦叔叔送给您的生日礼物,我想这对于您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所以我大胆从那位买家那里买了回来,还希望苏阿姨不要介意我没事先征求您的同意。”
苏太太说:“我哪会介意这个,我还要谢谢你那么体贴。不过你怎么买回来的?当初那家人怎么都不肯收我的钱,非要直接送我,但我想明珠不喜欢他们家儿子,不想受这个情。”
晏珈玉面不改色地说:“那家人要出国了,所以一些贵重物品都拿出来卖,我也是侥幸买到的。”
苏太太不明真相,也没有在这件事深究,让人引着晏珈玉去负一楼,还对晏珈玉说:“待会阿姨让人给你们送小蛋糕,阿姨亲手做的,你试试好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到时候你们订婚宴上也能放一些我做的小蛋糕。”
“谢谢苏阿姨。”
晏珈玉进入工作室的时候,没有第一眼看到秦明珠,走了几步,才在背对他的沙发上看到端倪——一只柔嫩玉白的手搭在沙发扶手处,露出了指尖。
秦明珠在沙发上睡着了,宽松的工作服被他蹭得裤脚卷起,露出珠色小腿。他毫不知情有人进来,长睫垂落,睡得香甜,另外一只手还拿着工具。
晏珈玉拿过另外一张沙发上的毯子,弯腰轻轻将其盖在秦明珠的身上,又小心翼翼地抽走工具。
秦明珠这段时间都在做雕塑,但每次晏珈玉来,他都不让晏珈玉看,今日他不小心睡过去,因此晏珈玉提前看到还没做完的雕塑——
血色的骨翼在皮肤深处破出,每一寸皮肤都是由碎片拼成,如花瓶的瓷片,支离破碎。心脏被做出珍珠样式,光从里透出来,皮肤碎缝不再是残缺,而成了一盏灯。
雕塑手里的手杖柱地,地面以下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它们源源不断往上输送养分。
“珈玉哥?”
晏珈玉转过头,刚刚还在睡觉的人已经醒了。秦明珠惫懒地活动了下肩膀,才注意到自己的作品被看到了。
他掀开毯子,起身走到晏珈玉旁边,“本来想做好才给你看的,不过也快好了。珈玉哥,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我觉得是可以拿奖的水准。”晏珈玉回答话的同时,轻轻握住秦明珠的手。这个雕塑没有面容,但他觉得自己猜到了原因,这个雕塑既是他,也是秦明珠。
秦明珠盯着雕塑看了一会,转头对晏珈玉笑,“我给你设计了好几款手杖,每一款都有珍珠元素。”顿了一下,“寓意是我要伴你终身,你说好不好?”
晏珈玉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把秦明珠拥入怀里,慎重地说:“好。”
然后低头吻了下秦明珠的额头。
秦明珠卸下力气安静地窝在晏珈玉的怀里,慈善晚会那晚他情绪崩溃,对着晏珈玉说了很多话,有些话他都记不清了,但他清楚他几乎把一切都坦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出去了。
“珈玉哥,我上辈子跟你说了很伤人的话,但我想告诉你,那次是因为我吃醋、小气,不想朋友喜欢你,那并不是我的真心话。我爱你,珈玉哥。”
“晏珈玉,我爱你。”
“秦明珠很爱很爱晏珈玉,就像晏珈玉很爱很爱秦明珠一样。”秦明珠抬起头,“晏珈玉你听到了吗?”
晏珈玉也低头,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听到了。”
“啊——”门口的苏太太立刻背过身,“我什么都没看到,咳咳,你们继续。”
快碰上的唇生生分开,秦明珠眼下有明显的红晕,他还不习惯在父母面前跟人亲密,哪怕对方是晏珈玉。他忙退开一步,欲盖弥彰地拿起旁边工作桌的画笔,开始描描画画。
而晏珈玉则是抿了下唇,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待会还有个会,嗯,先走了。苏阿姨,明珠,下次见。”
“下次见。”
“下次见。”
两母子异口同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