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110
皇帝这一开口,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长公主身上。
便是再迟钝的人,这日复一日,也能看出皇帝对公主的信重,已远远超过他的两位同胞姐妹。
尤其严观海,更是心下有所思量。
起初,他以为皇帝只是出于名分的需要,才对公主礼贤下士,甚至加封公主,但从前那些质疑帝位来路不明的风言风语,早就随着公主回京和赵群玉的死而烟消云散,皇帝大可不必对这位从前也没见过几面的堂姐如此重视。
但事实是,章骋非但重视,还通过加封、赏赐等方式,再度昭告世人,这位长姊的地位无人可比。
当然,长公主的表现,也对得起这份殊荣,她低调谨慎,从不在外显摆。
满长安原本翘首以盼,以赴长公主之宴为荣,可她竟连一次都没办过,与博阳公主天差地别。
听说皇帝还在私底下劝过,让她可以放开享乐一些,估计是觉得这位姐姐在柔然十年苦惯了,回来连骄奢淫逸的生活都忘记怎么过了。
公主只笑说自己性情懒惫,不爱动弹,平日里若非皇帝召唤,连宫门都不入,要么就在长公主府,要么就出城跑马几圈,骑射活动筋骨,仅此而已。
很明显,皇帝是喜欢长公主这份低调的,这更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而严观海近来也从一些风声上听说了,皇帝有意在立储上垂询长公主的意见,这让他更为迫切地想与长公主打好关系。
从前皇帝只有一子,严观海也认为太子非他严家的外甥莫属,虽说严家出身不足,可出身好又如何,赵群玉不也倒台了?
可皇帝放着已经会说话会走路的儿子迟迟不立,又去宠爱什么杨妃,偏偏杨妃还怀了孕。
严观海心里那个着急,原先的笃定也变成忐忑,又不能表现出来,生怕这位多疑的皇帝发现之后,让齐王直接出局。
原先他觉得皇帝扳倒赵群玉,厌恶权臣压制,又推行新举官制,心里必然也厌恶世家门阀,可如今看来,皇帝只是厌恶不听话的世家,却不厌恶杨妃这种出身世家的美人,说不定因为她的高贵出身,心里还暗暗嫌弃家境寻常的严妃。
由此,严观海忍不住对皇帝生出一些怨怼的念头。
这章家接连两三个皇帝可都不长命,但好歹太子也都是立了的,再折腾下去,别是万一出了事,太子都还没定下来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长公主已经开口说话了。
“臣不长于军务,唯恐误导陛下,不过以臣之见,李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就算陛下暂时不想出兵,也可命人调兵验证以对,如今西境安稳,敕弥等人很难奔袭千里从张掖入侵,不如将西州的守兵调到清河一带,以防万一。”
谢维安也看出皇帝对主动出兵犹豫不决,意愿不高了,暗叹一声之后,忙跟上章玉碗的话。
“长公主所言甚是,西州府兵有十万之巨,悉数放着不用也是浪费,更难得的是,他们有打柔然人的经验,沙场彪悍,可谓精兵,让他们去防守东
面的大军,最为合适!”
皇帝望向李闻鹊:“南朝人在燕国囤兵四十万,西州府兵就算悉数调动,也不过十万,十万对四十万,岂不杯水车薪?”
李闻鹊拱手:“南朝所谓的四十万,其实也是整编原燕**队之后的数目,其中有多少精兵强将,又有多少浮夸作假,不足为外人道。
臣以为,就算这四十万军队是真,能上战场能打仗的,也就二十万有余,南朝人又要防备白远那边,不可能全放在燕国的。”
皇帝又问:“只调一半过去,五万人可否?”
李闻鹊摇摇头:“若不尽力,不如不动。
十万人尚且能威慑南人,若五万人,就不足为惧了。
况且这些西州兵原本就适应了西北气候,这突然又西向东,一路疾驰,必然水土不服,短期之内,必有折损,最后能凑个八万精兵,就算不错了。”
最终让李闻鹊和谢维安暂时不再提出兵之事的,是中秋当天,边关加急传到长安的奏报。
柔然人又来北叩,侵扰雁门了。
原因无他,中原大旱,北面更是雪上加霜,草木干枯,牛羊饿死,柔然人自然要入关抢掠,这也是从前的惯例了,只是众人没想到,柔然都已经被赶到敖尔告,剩下那么点人了,敕弥居然还敢倾巢出动。
奏报是雁门守将钟离发来的,他在上面写道,柔然人孤注一掷,但这回对方似乎有备而来,也不死战,好几回骚扰一顿就走,留下几个人头,也让雁门守军伤点皮毛,彼此不痛不痒,但是雁门守军以逸待劳,柔然人却是游走不停驻。
按理说,这种打法对柔然人肯定更伤,因为他们逐水而居,在关内也无据点,往往都是打一次抢一顿就走,但这次他们一反常态,似乎不畏久耗,还耐心跟雁门守军玩起捉迷藏躲猫猫,所以钟离怀疑,柔然人有所倚仗,很可能得到了某些支援,来与北朝打持久消耗仗。
中秋本有宫廷盛宴,但因此事,一场宴会上,天子与谢维安等人都心不在焉,只有义安公主,城阳王等不知内情的宗室勋贵,尚且还能尽兴。
至于南朝来使——
章玉碗的视线扫过与义安公主相谈甚欢的崔玉,落在另一张桌案后的越王陈济身上。
陈济肉眼可见胖了一圈,这些天显然没少胡吃海喝,这家伙还真不见外,直接宾至如归了,要不是当日亲眼看见辰朝国书,大伙还真当他是离家出走跑来玩的。
饶是如此,陈济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引来不少注目,非但章玉碗在看他,连皇帝的眼光也不时在“关照”
他。
不管多少人明里暗里观察他,陈济也不在意,还亲自端着酒杯过来找章玉碗。
“上回莽撞无礼,长公主宽宏大量,应该不会与我计较吧。”
陈济笑嘻嘻的,好像压根就忘记自己说过什么。
章玉碗笑而不语,美目在他脑袋上转了一圈,看得陈济鬓角发凉,忙捂住没被削掉的另外一边。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我愿给长公主赔礼道歉,咱们还是化
干戈为玉帛的好!”
章玉碗掩口轻笑:“越王这是学会好好说话了?”
陈济眨眨眼:“些许雕虫小技,只能糊弄蠢人,瞒不住聪明人。
我这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以为长公主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踢到石狮子,如今鬓角也剃了,下马威我也吃了,长公主就揭过此事吧?”
章玉碗对他能屈能伸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越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济嘿嘿一笑,顺势在她旁边落座。
在外人眼里,两人似乎一酒泯恩仇,还言笑晏晏,冰释前嫌了。
“实不相瞒,我这回是为了做媒人,才厚着脸皮找上长公主的。”
章玉碗轻笑:“这回是哪个倒霉鬼被越王看上了?你喜欢人家什么,我可得赶紧让她改。”
陈济差点被口水呛住,顾不上自己又被调侃了,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说笑了,我是为我好友而来的,您看崔玉与义安公主,是不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章玉碗笑道:“若是多聊两句也算佳偶天成,那咱们两个现在岂不是能入洞房了?”
陈济再次为她的语出惊人绝倒,他发现这女人看着柔弱如江南美人,可不管身手或言辞,却丝毫跟柔弱不沾边。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就这么清澈无害盯着自己,却好似要将陈济的心思看透。
他轻咳一声,知道在这位面前,兜再多圈子也是枉然,索性直言了。
“这些天,我遍访受邀于权贵之家,对贵国的想法也算有些了解,如今南北两朝虽有结好之心,可碍于朝廷脸面,贵国臣民定不会接受公主和亲南嫁,既然如此,何不退而求其之?您看崔玉也算一表人才,名门出身,比起你们北朝男儿,不说独一无二,也是出类拔萃吧,正好义安公主又正当花龄,尚未婚嫁,如此岂非一桩绝妙姻缘?一来公主可以避免离家千里,南嫁思乡,二来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不至于两手空空,到时候被他们骂我无能,再想出点什么主意来给贵国找麻烦,岂不也是让人烦心?”
章玉碗挑眉:“你的意思是,让崔玉留在璋国入赘?此事你询问过他的主意没有?”
陈济感觉有点眉目,越发来劲。
“我有打听过他的口风,他似乎并未一味抗拒,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妨多说一些,其实崔玉在辰国虽然是崔氏,却备受排挤,只因他父亲早逝,母亲出身寻常,他自己又非太子或吴王一系,孤立无援。
此番出使,我俩看似风光,实则同病相怜,崔玉在南边郁郁不得志,若能留在北边尚主,想必死心塌地,从此效忠北朝?”
章玉碗噗嗤一声:“既然越王与崔玉同病相怜,为何也不干脆入赘璋国算了?”
陈济一愣,也笑:“莫非长公主看上我了?”
章玉碗摇摇头:“我看上的人,比你俊俏许多。”
陈济:……
他抽了抽嘴角:“您还真不怕伤了我的心,不知哪家儿郎才能被您看上?”
陈济一边说,一边还暗
自腹诽那个倒霉鬼,心说看上长公主的人,怕上辈子欠了她千八百吊钱。
章玉碗似笑非笑望着他:“越王在心里诋毁我第几次了?”
陈济忙喊冤:“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我怎么敢?方才还有一点没说,三来崔玉若能留下来,待我回去禀明我们陛下,让贵国也派出一名青年才俊,到辰国尚主,我妹临仙,正值妙龄,如此不就免了公主远嫁,也皆大欢喜吗?”
实话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
“越王尽心尽力,可谓想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但即便如此,等你回到辰国,这样的功劳,恐怕也不足以跟你的两位兄长媲美。”
陈济打了个哈哈:“只要能让我们陛下记得我的功劳,赏我点财货封地,我也就满足了,至于其它,我从未奢想。”
“从未主动奢想,与被逼到不得不想,是两回事。”
章玉碗意味深长道,“建康繁华,若能安稳待着,谁愿意大老远跑到北朝来出使?你方才说,你与崔玉同病相怜,既然崔玉是被逼到这里来找出路,那越王殿下,比崔玉又好多少?恐怕你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到此来寻找机会吧?”
陈济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警醒。
他原想说动长公主支持这桩婚事,没想到对方却反倒当起说客。
“我在辰国的确是不受宠,不过再怎样也比崔玉好,好歹我还是皇子,只要不去争那个位置,就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陈济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不动声色转了话题,“我如果生为女郎,就能不必动脑筋等着嫁人就好,可惜我不是,那不就得多出力。
长安千年古城,巍峨壮阔,谈不上苦差事,我这非但没瘦,反倒胖了一圈,回去还能吹嘘很久呢!”
“越王有大志,何必自我拘泥?贵国陛下既然默许吴王相争,说明他对太子不满久矣,既然吴王非嫡非长,也有资格,那你又差在哪里?你想要平安富贵,只怕贵国不容得你自得其乐,否则你也不必来长安了。”
章玉碗点到即止,只说了这段话,也跟着转了话题。
“婚事我会向陛下禀告,但陛下肯定还会询问义安公主,成不成,在义安自己的意愿。”
这的确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章玉碗觉得,皇帝和义安本人十有**是会答应的。
在皇帝看来,崔玉跟北朝任何势力都没有牵扯,婚事本身还能与南朝结盟,又能免于妹妹远嫁,可谓圆满。
对义安公主来说,她婚龄已到,不是嫁给崔玉,也要在其他人中选一个,眼看她对崔玉,的确有些不同,平日里略显内向的表情,此刻却眉目带笑,柔和放松。
陈济点点头:“这是当然的,总得你情我愿,方才是金玉良缘。”
他原本还想试探一二,但刚才被公主一番话说得冷汗津津,已经没了锐意进取旁敲侧击的心思,转身抓着酒杯就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陈济心想,这女人属实是有些邪门的,竟好似窥见他内心深处,更可怕的是,自己还真被她说得有点动心了。
再不走,怕是连夜都要开始问她怎么回去推翻太子了。
但他在辰国的处境再难,目前也不是最难的哪一个,更不是最惹眼的那一个,提前跳出去,无疑是让所有人都以他为敌,那才会死得更快。
啧啧,邦宁长公主,这样可怕的女人,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喜欢?
陈济想到对方刚才说心上人比他俊俏的话,不由轻哼一声。
比他俊俏算什么,有本事比崔玉还俊俏!
……
这场中秋宴固然丰盛,但众人心思各异,真正将注意力放在宴会上的人寥寥无几。
曲终人散之后,章玉碗还未离宫,就有近侍过来,说皇帝召见她。
皇帝一晚上心神不宁,想必是为了雁门增兵与否的事情,章玉碗只道等待自己的又有一场临时小朝会,却不料只有一个谢维安在。
谢维安脸色有些凝重,平日里常见的笑容也没了。
皇帝:“谢相这边有些发现,阿姊听说之后,可别着急。”
章玉碗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微变。
“陆惟和苏觅那边出事了?”
皇帝见状忙道:“阿姊勿急,此事尚未有定论,只是谢相的些许猜测罢了!”
如果只是猜测,怎会中秋佳节的深夜匆忙喊她过来?
章玉碗蹙眉,望向谢维安。
“请谢相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