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人常说,衣食住行,乃民生四项,其实军队也一样……”
岳将军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只要弄好这四项,任何大事皆可为,在民而言,可以国泰民安,在兵而言,可养出精兵悍将。”
“衣食,衣食,岳某刚才说了杨氏的食,现在说一说杨氏的衣。”
“军伍之外,衣只是衣裳而已,但是在军伍之中,衣指的是士卒之甲。”
岳将军说着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武先生,语带感慨道:“方才岳某在说大食堂打饭的经历时,其实已经说出杨氏军中的兵甲配备情况,想必您老已经留意到了,连一个伙夫都拥有自己的甲……”
武先生神情凝重点头:“老夫确实留意到了,岳将军你说那伙夫拥有一副牛皮甲。”
岳将军神情也凝重:“确切的说,是双层牛皮战甲,不但镶满了钉卯,而且配有护心镜,您老可能不知道,这种皮甲极为精良,在我云朝军伍之中,队正以上的武将才有资格配备。”
武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然而在杨氏军中,伙夫也拥有这种皮甲。如此岂不是意味着,杨氏已经做到全军有甲?”
全军有甲!
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
历朝历代以来,无论名气多大么的精锐军队,想要做到全员配甲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铠甲这玩意的价格高的吓死人。
哪怕是皮甲,也不是普通士卒能够拥有的,原因很简单,贵,舍不得给普通士卒穿。
武先生身为顶级谋士,显然对军械之事不陌生,沉吟道:“即使最普通的皮甲,也要耗费两张牛皮,需要工匠进行硝制、裁剪、穿绳、钉卯,不但制作过程十分繁杂,关键是需要耗费牛皮,而牛皮这东西,我中原王朝就从未富足过,总是缺,非常缺,这已经不是花钱买牛皮的问题,而是拿钱也不可能大量的买到。咱们对北方异族控制盐铁私茶,人家也对咱们严控牛皮售卖,彼此两个民族都明白,战争物资绝不可资敌……”
武先生说到这里,无奈叹了一口气:“所以哪怕是最普通的皮甲,也得队正以上武将才有资格穿,然而杨氏军队的士卒们,竟然连伙夫都有自己的甲,还是双层的,镶满钉卯并且配备护心镜。”
这老头子忽然抬头,看着岳将军问道:“你在杨氏效力之时,可否被配备了兵甲?”
岳将军毫不迟疑点头:“配了!”
“也是双层皮甲吗?”
“不,岳某领取的是铁甲!”
“什么?竟然是铁甲?”武先生明显很意外。
岳将军语气怅然,带着浓浓感慨:“不但岳某领的是铁甲,连我的家丁部曲们也全是铁甲,负责发放兵甲的人说,大帅不愿意看到驰援者枉死,故而哪怕我们不属于杨氏的兵卒,但却给我们配备防护力最好的铁甲。”
武先生足足沉默良久,方才语气艰难开口:“全军有甲,连伙头兵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甲,而你们这些驰援者,竟然每个人都发放铁甲……老夫感觉心惊肉跳啊,杨一笑已经这么有钱吗?”
岳将军却道:“但这并不是杨氏兵马天下无敌的原因?”
武先生顿时抬头,目光凝视过来,问道:“为何这么说?如果这还不是杨氏兵马精锐的原因,老夫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岳将军迟疑一下,随即郑重开口:“是供应,是规矩,是无论军伍之外还是军伍之内全都上下一心,是整个杨氏内部各个环节没有任何人拖后腿……”
岳将军说到这里,索性豁出去了,声音忽然变大道:“比如岳某现在正在说的兵甲一事,其实岳某想告诉您老的并不是兵甲本身,而是此事背后涉及的军械供应,这才是杨氏无法让人效仿的地方。”
“在杨氏那边,没有高门大阀的关系户,军械供应是自己人,兵甲采购也是自己人。”
“高达十五万的大军,如果想做到人人配甲,您老应该能想明白,光靠杨氏的工匠根本无法满足。”
“所以,杨氏大部分兵甲都是向外采购的。”
“至于从哪里采购获得,您老想必也能想明白,当初北云未灭之时,朝政糜烂贪腐横行,军械盗卖之事常见,所以杨氏专门鼓励有门路的商贾干这个事。”
“不管任何人,只要有门路能买到朝廷的军械,那么杨氏都不问来历,见到军械就立马给钱。”
岳将军说到这里,怅然叹息一声:“历来涉及兵甲交易,动用钱款的数字都很大,几十万贯,上百万贯,明明如此巨大的数目,负责之人却一文不贪,他不但不贪,而且还拿自家家产往里面贴补,原因是他乃杨一笑岳父,他女儿是杨一笑的妾侍王幼娘。”
“武先生,您现在听懂岳某的意思没?”
“杨氏花钱购买兵甲时,能保证每一文钱都花在兵甲上。而我们号称陛下亲旨命令建立的背嵬军,或者天下各方任何想要效仿杨氏的军队势力,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吗?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岳将军的语气明显开始变的愤怒起来:“杨氏采购一副兵甲,卖家要多少钱就往外掏多少钱,除了购买兵甲本身,没有任何额外花费。”
“而我背嵬军的兵甲采购,岳某每次看账目的时候想杀人,一副最普通的牛皮甲,报价高达五百贯之多,双层牛皮甲,直接翻一翻,至于建立铁骑需要的铁甲,账目上的数字已经没法看,两千贯啊,一副铁甲,武先生您说说,我们有何可能效仿杨氏?”
“岳某在杨氏效力的那一阵时,常听杨大帅说一句戏言,是什么呢,是全靠同行衬托,当时岳某不明白何意,现在想起来满心苦涩,全靠同行衬托,还真是全靠同行衬托啊。”
“如果把天下各方势力比作同行,那么杨氏无敌的原因可不就是被同行衬托起来的么?”
“杨氏采购一副铁甲的成本,只需要花费大约四十八贯,而我背嵬军这边的一副铁甲,需要花费高达两千贯之多……”
“武先生,您老算算账,这是何等差距,我们一副铁甲的花费在杨氏能采购四十副啊。”
岳将军由于心情愤慨,脸色因为怒气而涨红。
“兵甲如此,其它诸事也如此。”
“在杨氏那边,士卒永远不会吃到变质的肉,因为负责军伍后勤的是自家人,负责人每顿饭都和士卒一起吃。”
“而我背嵬军这边,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负责供应肉食的浙西卫家,竟然敢用三成好肉掺杂七成腐肉,几千士卒吃的拉稀,从昨天到现在都无法操练。”
“这幸好是没有战事,若是战事期间何等危险?士卒拉稀拉的脱力,上了战阵要任人宰割啊。”
“江淮孙氏的军粮供应,每次都拿陈粮代替新粮,而且每次都要偷秤,账目上一千石的粮食实际只有五百石……”
“临安王氏供应军械,三百只箭羽就有一百支不带箭头,岳某几次三番严令叮嘱的破甲箭,他们敢用最劣质的箭头来冒充。”
“武先生啊,您告诉岳某,这怎么比?这根本没法比!”
“即便岳某满腹信心能练出精兵,可我哪怕付出所有精力能扛住这么多扯后腿的蠹虫吗?”
“陛下亲旨下令建立背嵬军,背嵬军号称一切效仿杨氏,三天吃一顿肉,然而肉是坏的……”
“号称军粮供应充足,然而陈粮代替了新粮,每一千石,就被偷秤五百石,您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有一半士卒吃不饱。”
岳将军说到这里时,仿佛连愤怒的力气都失去,他那英武的眼神之中,已经被晶莹泪水所充溢。
武先生面色艰难的长叹一声。
陛下让他询问岳将军,如果背嵬军练成之后能不能打赢杨氏,现在岳将军用亲身经历作为对比,将难以直接回答的答案说了出来。
想打赢杨氏军队,朝廷这边没有任何可能。
兵源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要对比士卒入伍之后的操练程度……
操练程度一样强力情况下,要对比两支军队的后勤和供应……
如果后勤和供应一样,才能轮到由军队士气和血性作为输赢的关键点。
可是,根本没资格谈及士气和血性对比,仅从后勤供应这一项,朝廷已经远远输给了杨氏。
这时岳将军又开口,语气满怀着羡慕……
“在杨氏军中,士卒不可能吃到变质的肉。至于饿肚子的情况,更加不可能出现,军粮供应没有偷秤,每一顿都能让士卒吃饱。”
“铠甲,全员配备,连伙夫都有双层皮甲,时刻期盼着能上阵杀敌斩获功勋。因为人家那里不克扣战功,士卒的每一份战功都有丰厚奖赏。”
“刀枪弓矢,更是难比,杨氏军中绝不会出现没有箭头的箭羽,其中甚至有一万精锐弓兵配备的全是破甲箭,每壶箭,五十支,满配一万弓兵,数量就是五十万,武先生您可以想象一下,五十万破甲箭是什么概念,那是遮天蔽日的箭雨,连天空都会变的乌黑。”
武先生满脸沧桑的沟壑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
……
岳将军说到这里时,忽然目光凝视武先生。
“您老听岳某说了这么多,也许以为这就是杨氏无敌的原因,但是岳某不得不告诉您,其实这些还不能算是……”
“真正让岳某认为杨氏军队无法战胜的原因,是兵饷。或者更进一步说,是关于兵饷的发放!”
兵饷?
关于兵饷的发放?
武先生神情一肃,隐约已经猜到岳将军想说什么。
果然只见岳将军深吸一口气,仿佛又陷入曾经的回忆中:“那段日子,岳某在杨氏效力,因狼族大军每日都要攻城,故而岳某也曾多次参与守城战。”
“很惨烈的战斗,厮杀起来浑身浴血,狼族也有悍不畏死之辈,竟然能冒着杨氏的轰天雷冲上城墙,所以,守城之时经常会发生短兵相接之战。”
“既然是短兵相接的厮杀,那么士卒难免会战死,而岳某想要跟您老说的,便是杨氏军队在战争中的铁律。”
“岳某仍以见闻和经历进行诉说吧……”
“那一日,岳某第一次被调守城墙,由于狼族连续几日的鏖战,杨氏一方也折损了不少士卒,原本岳某以为,城墙上的气氛应该很压抑,然而当我登上城墙之时,才发现自己的想象是错的。”
“没有任何压抑的气氛,反而有种急不可耐的兴奋,仿佛杨氏的士卒都是疯子,很多人竟然狂笑着期待大战。”
“很快,岳某知道了缘故。”
“那是一箱子一箱子的铜钱,直接被民夫扛上了城墙,打开之后,日光下闪烁着铜钱特有的光。”
“军中长史带着书吏不断奔走,来来回回不断吆喝着喊话,告诉所有士卒,那些铜钱就是今日守城的奖赏,只要活着撑下来的士卒,就可以一起瓜分那几百箱子钱。”
“而如果战死……”
岳将军稍微停顿一下,紧跟着再次开口:“如果战死,则会有丰厚抚恤,书吏们登记了每一个士卒的家乡住址,甚至连岳某这种驰援者也进行登记,并且在登记之时郑重告知,如果有人战死请不要担心身后事,杨氏保证把抚恤送到战死者的家乡,保证让战死者的家人能拿到钱。”
“武先生,您老能想象那种场景吗?几百箱子铜钱,仅仅是那一日的守城奖励,而任何士卒一旦战死,则会有丰厚的抚恤送回家。”
岳将军说着感慨一声,喃喃道:“自古所谓,当兵吃粮,卖命求饷,我中原汉家的兵卒男儿,历来都不畏惧于敌厮杀死战,真正畏惧的是死了拿不到钱,畏惧的是卖命的粮饷被克扣。”
“如果没有克扣,能保证每一文钱落到手,那么军卒中人岂会畏死,几乎每一个士卒都会悍不畏死。”
岳将军看向武先生,轻声发出一声询问:“武先生,您老说说,如果我们背嵬军的士卒战死,您能保证死后的抚恤送达家人吗?”
武先生面色怅然,缓缓闭上了眼睛,语气浓浓无奈道:“军营之内,老夫能保证把战死者的抚恤报上去,甚至老夫还能保证,这个抚恤报上兵部之后能获批,但是……”
岳将军直接打断道:“但是您老无法保证,这个钱出了兵部之后的去处,对不对?”
武先生再次怅然一叹:“去处也许能去到战死者的家乡,但却无法保证能落到战死者的家人手里。各个环节的截流,世家官宦的伸手,老夫纵然深受陛下信任,一人之力终究难以抗衡。”
岳将军苦涩出声:“所以,背嵬军永远打不赢杨氏,武先生,这便是岳某做出的回答。”
武先生满心无力,缓缓点了点头:“老夫准备进宫一趟,和陛下好生说说。”
岳将军起身,抬脚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他永远无法效仿,注定他天下无敌,岳某能做的,只能是用心练好背嵬军……”
……
【今天是两张合在一起发的,因为情节连贯不适合掐章,这段以南云这边的视角描述杨一笑的情节基本就结束了,但这不是过渡情节,而是主剧情的走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