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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睡意蒙眬的童彦伟接到一通急电,说是拐卖案翡国接头人岩路在昆市出现,他赶紧起床,饭都没吃就跑了。
学生放假,老师自然也回家,因为前一天的爆炸案,留在学校陪童欢值夜的王叔做了早饭,帮忙给苏睿的房间装了玻璃后,也去留市看儿子了。
童欢从集市买了式样质朴却还有点野趣的竹编桌椅,当然是向苏睿报了账的。陆翊坤人虽没到,却差人前后送了两大车东西过来。苏睿又自淘了些物件,用一个大号的置物架将两人房间相连的破木门堵得严严实实,偌大一个校园,两人的半同居生活就此开始。
三观不合的人还要朝夕相对,总是难免事故频发,遗憾的是苏睿衣食住行都需要童欢引路,而童欢每每看到围墙上的炸坑,想想那烟消云散的几十万,就把自己的下限又往后挪一挪。所以哪怕隔日“福尔摩苏”就变成了“算命的”,两人还是很快在互嘲互讽中形成了较为稳定的相处模式。
譬如,童欢拐着已经勉强接受“滴答”这个中文名的Dirac去溜圈兼嘚瑟,滴答凭借一身拉风的毛赚得无数回头率。鉴于她回程会带点炸洋芋、撒丕,苏睿也就容许了。
譬如,苏睿嘴虽然狠了点,但掏钱付账倒是从不含糊,为两人穿街走巷试吃各种美食奠定了强有力的基础。童欢吃人嘴软,逢饭点,态度自然又亲善了两分。
譬如,作为长期失眠的人,苏睿有时到凌晨才能入睡,奈何隔着几乎没有隔音效果的墙,某人起床必是擂鼓敲锣的场面,连带着她浇水时唱的那点破歌,苏睿睁眼在床上硬躺着也听过就算。
譬如,作为新时代的人,苏睿竟然不喜欢看电子文档,所有的邮件、资料都喜欢打印出来再看。他睡得晚,有时候到半夜,隔壁的打印机还在吱吱叫唤,跟魔音绕耳似的不消停。
又譬如童欢吃得太多,用手机外放跳燃脂操,隔壁居然用音质绝佳的蓝牙音响听起了古典乐。童欢后来也改为打篮球来消耗填积的食物。
还譬如他乐此不疲地在夜里和滴答玩抛球或者飞盘的游戏,十之五六是假装丢出去实则藏起来,还吹嘘自己的手法是专业级别,每每骗得滴答满院子汪汪叫着找球,最后不爽地上蹿下跳搞破坏,当主人的还得收拾。
周日,童欢照惯例准备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谁知六点刚过就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三声一次,礼节性稍候了一会儿,又是三声,节奏之均匀,声音之通透,堪比僧敲木鱼。
前一晚看剧看到三点的童欢呻吟几声,打个挺跳起来,冲到了门口:“算命的,一大早又干吗?”
苏睿刚举起的手指正巧停在她额前三厘米,见她一头鸟窝,眼角“不明杂物”,嘴角“不明液体”,倏地缩回了手,又带着Dirac往后退了一大步。
“蓬头垢面,去洗漱。”
童欢被晨间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神经病!”
此刻穿戴整齐,一袭风衣几多潇洒的苏睿看着她拿来当睡衣的长T恤才刚能盖住屁股,错开视线。
“早,滴答!”她试图偷袭去揉Dirac的头,不出所料,再次失败,手一挥,拿了窗台上的漱口杯往水龙头处去,“滴答,姐姐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睿扫过她堪堪挂在大腿根部的T恤下摆,两条线条漂亮的腿在冷风里一览无余:“等等,你就穿成这样?”
童欢低头看一眼,打着哈欠把T恤一掀,露出里面的运动短裤,还嘚瑟地扭了两下屁股:“放心,不会走光。”
苏睿嫌弃得鼻子都要哼出冷气:“谁不放心?”
“当然是你!不然干吗喊住我?”
“你没听说过什么叫蓬头垢面、仪容不整?”
“所以我现在要去解决我的蓬头垢面、仪容不整啊!你是礼仪全书吗?一个大老爷们儿每天光计较这些,娘不娘?”
童欢翻着白眼走了,浑然不觉自己踩到了雷点。苏睿幼年气势尚未修成,不足以支撑过于精致的五官时,常被当成漂亮的小姑娘,还常被同学取笑,所以才打小练出了冷脸和毒舌,生平最恨被人说娘。
当然,中国有句老话讲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哼着歌,打着水的童欢莫名觉得颈后一寒。
“说吧,一大早把我叫起来有何指教?”
童欢是一个生活作息还算规律的人。上课期间,周一到周五,六点起床,沿大路跑一圈步回来,她煮粥水平虽然一般,但也可以帮王叔打下手。白天上课,傍晚在操场打球,晚上九点左右去孩子宿舍看看,菜地摘点西红柿、豆角,早餐备用,然后在操场小跑二十分钟,洗澡睡觉。到周末,晚上她就会看看碟打打游戏,然后第二天纵容自己赖床到十一点。现在虽是假期,她还是维持了作息规律,因而对周日六点刚过就被人喊醒很是不满。
“我在菜圃等你。”
听他说话语气很严肃,童欢想起他其实是被童彦伟叫过来帮忙破案的,每天还高深莫测地四处查看兼吃遍昔云,昨天甚至主动提出要进山,她以为终于找到了什么线索,胡乱抹了两把脸赶紧跑了过去。
昔云的早晚温差很大,盛夏日头将出未出时,是一日里最舒服的时间,天边初霞金红,枝头鸟鸣,微风拂面,长梗的菜叶上蒙着层薄霜,滴答紧紧盯着两只飞舞的小黄蝶,恨不能扑进地里去撒一场欢。
苏睿蹲在田间垄上,露水打湿了鞋面,他看菜叶的神色像在欣赏艺术品,眉眼里含着碧水远山。
罪过!罪过啊!
“大仙,是发现什么了吗?”
“臭菜,拉丁学名Acacia Pennata(L.) Willd,中文学名羽叶金合欢,口感鲜嫩,可以煮鱼、煎鸡蛋。阿瓦芫荽,拉丁学名Eryngium Foetidum L.,中文学名刺芹,多用作香料,凉拌、热炒、入汤都可以。刺五加,拉丁学名Acanthopanax trifoliatus(L.)Merr,中文学名白簕,微苦,焯后凉拌或者拌蘸水吃,清热降火……”
苏睿的声音很清淡,与他过于抢眼的五官糅合出一种奇异的魅惑力,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琉璃般的眼,总让童欢一不留神就看迷了,所以听他字正腔圆将一整片田的蔬菜连中文带拉丁学名介绍完,她才回过神来。
“所以——你清早把我叫起来,就为了报复我前几天说你不认识菜?”童欢不敢置信地,慢慢张圆了嘴。
“不是。”
童欢拍拍胸脯:“我就说,人不能无聊到这个地步。”
“之前每天六点被你吵醒,今天让你感受一下这个时间被叫醒的滋味而已。”
昨天早上,苏睿看她平常六点准时会响的闹钟没动静,就猜她周末会晚起,晚上又听她啃着红薯条吧唧着嘴,看剧笑得像个白痴一直到半夜,今早他听闹钟又没响,反正还没睡着,干脆起身敲门。
童欢目瞪口呆,望着那个一脸贵族范的家伙,却做着比三岁小孩还幼稚的事,滴答像是为了配合主人,还甩了甩飞扬的毛,仰首“汪”了一声,童欢气得手都在抖,直接拨通了童彦伟的电话。
“你今天不把那个王八蛋给我弄走,我不保证晚上会不会背菜刀去砍人!”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好言相哄,童彦伟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三三,你和苏睿在一起?那把电话给他一下。”
童欢吐了两口大气,还是顾全大局地把手机丢给了施施然坐在石凳上玩狗的苏睿:“算命的,彦伟找你。”
苏睿用两根手指捏住了电话,放到耳边:“什么事?”
“胡益民醒了,尿检、血检都是阴性。”
苏睿的眉头皱了起来,再次肯定:“他吸毒。”
“是,龚队临走前看过他一眼也这么说,但检测都是阴性,家里也没有搜出任何与毒品有关的东西,一点痕迹都没有。你们俩的车停得太近,爆炸后取证难度非常大,而他仗着受伤,完全不配合调查,反而闹着要报案,说车子莫名被炸,还说你们偷了他的车钥匙,钥匙上还确实有三——童欢的指纹。”
再问了一些细节,苏睿挂了电话,仍然站在那里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Dirac的头。童欢羡慕地看着他修竹般的手指穿过滴答油润的黑毛,而滴答只是更为温驯地将自己的头往他掌心蹭去。
“那个……”童欢小声问道。
“没有人告诉你,别人思考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
苏睿飞来眼刀,童欢一凛,再次细声细气地问:“我手机可不可以先还我?”
苏睿将因为失神快要从指尖滑落的手机随手一抛,若不是童欢运动神经敏捷,只怕已经砸在地上,她捧着手机嘟嘟囔囔着:“切,你的礼仪呢?”
“自己没有的东西,就不要指望别人给了。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洗漱包括梳头吗?你有没有哪怕一丝女人的自觉?”
童欢能感觉有一丛烟打头顶喷出来,她把肉乎乎的爪子捏得噼里啪啦响,到底没敢打扰已经又陷入自己世界的福尔摩苏。
为了安抚自己,童欢骑车去江边老店吃了碗正宗的过手米线,大片鲜肉炭烤到七成熟,立马混着新炙出来吱吱作响的油切碎,上好白豌豆研磨的稀豆粉,杨梅水酿制的酸水,浇着花生碎、肉皮、猪肝的盖帽,配红辣子、白芝麻、绿芫荽,绕一手德潶特有的紫红米做的米线,香软糯滑地在唇齿间嚼开,酸辣得神清气爽。
吃货是很容易自我治愈的,所以临走之前,童欢本着以德报怨的高尚情操,还是给苏睿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等她骑着张校长那辆铃都没有却全身上下哐当响的单车晃回学校,发现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连滴答都在操场边自己挠起草籽玩,苏睿居然还在后院临风独坐摆pose。
童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宽肩修腰、翘臀长腿的背影,不得不承认,苏睿从上到下都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坐都能坐成一道风景。
这种五官浓墨重彩,气质清冷薄淡,个性恶毒刻薄的矛盾体,真是永远让她在“这人长得太他妈的好看”“这人其实还凑合”和“这王八蛋怎么还不去死”中徘徊。
“喂!我给你带了过手米线,就前天我们特意去江边吃结果卖完了的那家,你最好趁肉还热着吃,不然凉了太油。”
苏睿不要说谢谢,连眼角余光都没施舍一抹,倒是滴答跑了过来,童欢把打包盒让它一叼:“滴答乖,给你主人送回家去,一会儿要不要陪我一起改作业呀?我还有三个班的日记没看呢!”
滴答摇着尾巴和她一道走了,身后石头一样的苏睿忽然动了:“我和你一起。”
啊?童欢愣住。
一起啥?
一起吃?一起改作业?
等苏睿提着打包盒,站在童欢要靠踢开脚边纸箱才能跳进去坐的茶几边,她依然傻呆呆地:“你……你这是准备要在我这儿吃?”
向来连过她房门都要闭眼的苏睿竟然点了点头,童欢尴尬地用手将铺了一桌的日记本扫出小片空地,又从沙发后的书山里艰难地抽出一条小板凳:“你坐我的沙发,还是坐板凳?”
苏睿扫了一眼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沙发,还有落着尘的板凳,以及染了各种不知名液体的茶几,默默地退了出去:“我吃完就过来。”
啊!是要帮她改作业?难道这几天她都看走了眼,苏睿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哎,记得给我早餐费,十块。”
苏睿停在门口,轻掀嘴角:“我记得前天经过的时候,你说米线三块。”
童欢一滞,暗骂一句算命的狗记性,继而笑得贱兮兮:“你看我这么大老远特意跑过去给你买早餐,请我吃不过分吧?”
“哦?看来你吃了两大碗还不止。”
“三块是二两的,五块是三两加肉,我还没加你送餐费呢!”童欢自己也理不直气不壮,赶紧把头埋进学生作业里假装要开始干活,“说得好像我讹你钱一样。这么个大土豪,偏偏和我计较这点小钱?”
“我只是没有当冤大头的兴趣。”
“我请你!今早我请你,行了吧!小气!”
童欢撇着嘴,翻开了日记,那副市侩的嘴脸看得苏睿嘴角又想抽搐,明明家境富裕,怎么会养成这么小家子气的性格?太可怕了,他摇着头回隔壁去了。
童欢原本以为陪她看日记是苏睿在说笑,结果十分钟后,苏睿让Dirac在门口坐好,再次进入了房间。
“把虎子的日记,还有他班上的,都读给我听一下。”
“你不会自己看?”童欢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在他冷漠的目光里想起来,“哦,对了,有个BBC只会说不会写。”
童欢嘲笑完,还是把二年级那一堆日记都翻了出来,显然苏睿是在帮彦伟找证据,她只好乖乖做个阅读器。
在七小这种学习氛围很不好的地方,童欢总是努力让孩子们能多点学习的兴趣,同时也为了了解小朋友的情况,教会拼音以后,她就自掏腰包买了笔记本,鼓励大家记日记。一两句话也好,涂鸦也行,形式不拘,长度不限,也不强迫每天都记,孩子们发现原来发发家里的牢骚,讲讲和谁闹了不愉快,说说去河边山上捞的东西,也会得到老师表扬的,有了动力,大家越写越多,童欢只能等着放假慢慢看。
可看是一回事,把小朋友那些童言稚语读出来又是一回事,很快苏睿打断了她:
“你不需要纠正语法错误,怎么写就怎么读。还有,不要凭你自己的判断做筛选,所有的都读。”
“是是是,真相可能保留在看起来不起眼的事物中嘛。”
苏睿的眉头略微挑起,嘴角挂了抹似有似无的笑:“看福尔摩斯了?”
童欢抱了抱拳:“怪不得彦伟叫你大神,厉害!那天在派出所受教后,我开始做功课,在啃《福尔摩斯全集》,还准备用暑假扫完所有的名侦探剧集,如果网络给力的话。”
她两手托着腮,完全是一副卖萌求表扬的姿态,苏睿却视而不见:“不会有用。”
只会在半夜三点还看得捂嘴蠢笑或者低声惊呼,吵到他岌岌可危的睡眠。
“你管我!不过说起来我还有个问题,福尔摩斯说侦探不会把工作方法讲得太多,否则会让人得出大侦探也不过是个平常人物的结论,怎么感觉你还挺好为人师?”
换句话说,穷嘚瑟。
“不是我爱解释,而是你们太不具备思考的能力,”苏睿漠然一笑,“你在书里没有看到另一句,和没有思想的愚人更难相处?”
童欢艰难地咽下了到嘴的“靠”字,得到了苏睿轻轻一点头:
“没想到说过你一次,你倒改掉了一个脏话口头禅,知错能改,勉强算有救。”
童欢发现自己已经学会在极度的愤怒中返璞归真,反而能瞬间心平气和地打开日记,充当合格的阅读器了。
一开始,童欢顾忌着“高级矫情分子”苏睿在,还端坐着读,慢慢人就瘫进了沙发,慢慢腿也盘了上去,再翻了两页,她脚习惯性一伸,正好舒舒服服地架在茶几上,也恰好压在苏睿整理的本子上。
“我记得,这是你吃饭的地方。”
苏睿狠狠地瞪了那双脚指头都舒展开的脚丫子一眼。
“我改作业、做手工都在这上面,没见我这小房子连书桌都没有吗?”
“你把脚放在吃饭的桌子上?”
“对呀,有问题吗?”
苏睿确定,对面这个女人是真心觉得会放碗筷的桌子放一双脚完全不是问题,他后面的话都懒得浪费力气说了。
童欢这才发现,在她读诸如“今天我和妈妈买了个鸭,他爱gēn我家鸡打架”和“我jué得jiājiā是班上最好看的女hái,三三老师长pàng了”之类读得风中凌乱时,苏睿已经将日记本全都按学号整齐地垛好,连小朋友卷边的页角都一一压平,她久不见天日的凌乱茶几居然已经清出了一大半。
“其实,你有强迫症对不对?那是什么感觉?”
苏睿瞄了她一眼,眼带讥讽:“我只是不喜欢杂乱。”
“我这是乱中有序,别看我房间乱,哪个东西在哪里我门儿清,你收了我才找不到。”
“你有记忆方面的天赋,”童欢诧异地看着第一次对自己发表了正面评价的苏睿,心想后面肯定没好话,果然他顿了顿,接着说,“读基本靠背的文科,都只考上了Z省师范大学,平常还把记忆力用在了这种低级的事情上,暴殄天物。”
“你管我!”童欢故意抖着脚丫子,继续往下读,“妈妈说等明年怀了弟弟,我就要保护弟弟,但是我比jiào喜欢妹妹,要jiājiā那么piào亮的妹妹……”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