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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可怜的夹心饼干,童彦伟两边都得罪不起,只能抱着鸵鸟心态,希望苏睿不会关注到童欢的公众号,过两天童欢气头过了自然会把文章撤下。
苏睿中午睡醒后,两人出门觅食,才走到校门口就遇见了张校长,张春山一副年轻真好的过来人口气,调侃得苏睿莫名其妙,童彦伟满背虚汗。
按童彦伟原本的计划,两人到如意小馆吃个盒饭就打发了,结果如意小馆的生意好到盒饭提前卖光,林斐然已经在收摊,她看两人饿着肚子过来,干脆特做了一份火瓢牛肉。
泛着旧红色的铜瓢,老火牛骨汤底浮着诱人的红油,盛上满满一大锅香辣嫩滑的带皮牛肉,加上已经用文火煨得软糯的牛杂,撒上一捧翠绿的芫荽碎末,坐在落地风扇正风口,吃得汗流浃背,不知多过瘾。
童彦伟吃到两眼泛泪光,恨不得拜倒在林斐然的脚边抱大腿,完全忘记了担忧,所以看到恰好经过的古老师,在征得苏睿同意后,连声招呼他坐下一起吃,眼尖的林斐然赶紧炸了一盘香脆的洋芋送过来,就去给晚上开餐做准备工作了。
古建国是昔云镇的老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在七小的前身——昔云完小当老师,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他现在五十出头,眼看着也教不了几年书了,这些年看着年轻人在七小来来去去,难得童欢一个城里姑娘能踏踏实实待了三年,还做了这么多实在事,心里是拿她当半个女儿看的。所以对童欢的家人朋友,他从来都客客气气,只有忽然出现的苏睿让他内心很复杂,和张校长一样,是那种既担心女儿被拐跑,又盼着女儿好的复杂,所以三人聊着聊着,不管童彦伟怎么把话题往外引,还是聊到了童欢身上。
“小苏啊,女娃娃有时候还是要哄一哄的,小童其实脾气特别好,难得发毛。”
客观来说,从职业、家世到外形,童欢配苏睿其实都是高攀了的,但是在七小这几个老教师眼里,童欢就是最好的女孩子,他们生怕别人看不清童欢的好。
至于苏睿不是童欢男朋友这事,他们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毕竟昔云这么偏远的地方,这么苦的条件,以苏睿通身非富即贵的做派,如果不是耍了朋友,怎么肯留下来,不仅找朋友把学校从水电到大门都修葺一新,还帮童欢把房间、厕所都收拾得那么好?
倒是苏睿今天连续两次被“过来人”劝解,察觉到了事情的反常,急得童彦伟在一旁差点抹脖子,古老师还在那里语重心长。
在童彦伟眼看要急疯的当口,古老师忽然看见了以前教过的学生,扬了扬手:“康山!”
依然瘦到仿佛风都能吹得走的康山在看到童彦伟时,下意识向后缩了缩,他记得这个男人,审视和盘问的样子特别像警察。但是古老师带了他六年,当初他考上初中还是古老师帮他交的学费,又送他上学,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躲开。
康山恭恭敬敬地走了过去问好,古建国拉过一条凳子,热情地招呼他坐:“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精神还可以。”
“今天不上班?”
“盈城来了卫生组到处抽查,老板娘怕麻烦,下午干脆停工放假。我妈昨天说想吃这里的漆油鸡,就过来买鸡汤带回去。”康山拘谨地站着,他今天穿得很工整,带领的T恤还有西装长裤,显得更老成,半弯着腰答话的姿势有点像被生活重担压得丧失了朝气的老男人,好看的五官因为浑浑噩噩而黯淡无光。
“你先坐着一块儿吃点,小苏、小童,你们不介意吧?”
古建国自己先开了口,才想起问做东的,也有点尴尬,好在苏睿及时微笑着点头,顺手从隔壁桌还取了碗筷。他笑起来很是迷人,让人完全不会怀疑他的诚意。
“不了,古老师,我妈还等我回家一起吃饭。”
“那你赶紧买了回去,走,我再陪你去选两个清淡点的菜,我请你。”
“古老师,真的不用了。”
古建国不由分说推着人往菜架那边走:“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嫌老师穷?”
康山并不善言辞,再推脱两句,被古建国连骂带训,头都不敢抬,只能挑了两个便宜又好做的凉拌菜,漆油炖鸡这种花工夫的菜也是开门就煨上的成品,赵姐利索地给打了包,买单时两人又拉扯了半天,最后康山揉着手里的钱被古建国直接赶走了。
坐回桌边,童彦伟像是随口问了句:“他是古老师以前的学生?”
“是,康山是七小毕业的,爸爸是镇上的赤脚医生,人好,医术也好,不过是跟着祖辈学的老中医,没考医师执照。以前镇上的老人都喜欢找他看病,说起来我老娘有一次路边发急病,如果不是被他救了,可能命都丢了,而且老太太到现在冷天咳嗽还在用康大夫的方子,说比西药好使。可惜康山十岁的时候,老康去哲龙山里采药出了事,就在鹰嘴崖附近,有人说他是遇上‘滚大轮’的被灭口了。”
“灭口?”
“谁知道呢?那年月山里多少乱事,唉——康山他妈身体不好,家里就败落了,康山以前在七小,年年考头名的,镇上第一名上的初中,前年又考上了州民,那可是整个德潶州最好的高中,大家好不容易给凑了学费、生活费,结果他妈出了车祸左腿截肢,把钱花光了,他只能退学。”
康山聪明又勤学,连张校长都一直在惋惜这孩子可惜了,本来是能上好大学的尖子生。康山母亲白秀云婚前就有痛风症状,丈夫去世后靠一手好绣活供孩子读书,辛劳过度导致痛风加重,车祸后引起了肾脏的并发症。这两年康山为了给白秀云看病,连家里留下的老房子都卖了,去年起只能搬去棚屋那边挨日子。
听了古老师的介绍,童彦伟也直唏嘘,苏睿却若有所思,忽然说道:“我有一个堂叔在香港,对痛风类疾病和肾脏病变很有研究,也许可以帮到他们。”
古建国立刻站了起来,忽然肩膀一耷,又颓然坐下:“不要说治疗费用,康山连路费都出不起,何况香港的消费我们都不敢想,康家负担不了的,不过我还是替他谢谢你的好意了。”
“他们医院与慈善机构有合作,我先了解一下白秀云的病情,然后把病历发过去,如果他们觉得有价值,治疗费用也许可以做到减免。”
古建国一激动,起身连凳子都撞翻了,兴奋得直搓手:“那我们这就去他家。”
苏睿和童彦伟对看一眼:“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带着你们,能有什么问题?你们也不用把棚屋想象得太恐怖。”
古老师是土生土长的昔云人,儿子在盈城做城管,女儿是昔云镇卫生所的医生,加之老师本身在当地还算有点身份的职业,因此开学家访都是把棚屋的学生分配给他,所以他做引路人比童欢合适得多,帮忙治病的理由更是天衣无缝。
“今天这餐我请,一定得我请。”
“古老师,事情成不成还不一定,要看白阿姨的具体情况。”
“有这个心我都感谢你。”古建国这会儿看苏睿是越看越喜欢,小伙子有才有貌,以前还觉得有距离感,老人家也不喜欢这种非正统的美貌长相,可心眼好比什么都强,小童能找到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叫人替她开心。
古建国暗自决定回去劝劝童欢,小两口闹脾气也不能把男朋友放网上给人骂,别把矛盾闹大了。他抢着去买单,苏睿和彦伟也不拦,倒是林斐然大笑着把钱又挡住,还机灵地把刚才康山打包的钱也一并塞了回来:“古老师,苏睿早放了钱在我这里,我一周跟他结一次账,您呀踏踏实实把钱收好,我是肯定不能收您的。”
“那怎么行!”
童彦伟上前来拉着古老师就走,还冲老板娘比了个拇指:“没什么不行的。古老师,你看我蹭他吃蹭他住从来不会不好意思,土豪嘛,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何况我们还免费住着学校的房子呢!”
古建国也是个爽快人,把钱一收:“不能老占小苏便宜,这样,我看上回我拿的火腿肉你们爱吃,晚上我再取半腿送过来。”
好吃的苏睿是从来不往外推的,待古建国大步流星地往前多走了几步,童彦伟才咳了一声,压低嗓门问道:“你说治病的事是真是假?”看古老师那么高兴的样子,如果只是为了去棚屋找的托词,虽然佩服苏睿的急智,彦伟也有点于心不忍。
好在苏睿鄙夷的目光即刻送了过来:“我需要为这种小事撒谎?”
香港的专业医师,申请慈善机构的援助,哪一样是小事?每次听苏大少爷把这些东西说得太云淡风轻,彦伟真是特别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仇富心态出现,连他这会儿都有为童欢怼天怼地怼苏睿的行为鼓掌的冲动。
唉,谁让人家是大爷呢?
童彦伟还是只能笑得跟朵花似的,点头哈腰恭迎大少爷先行,然后对着走得玉树临风的背影翻了个无奈又无语的大白眼。
终于不再与昔云人避如蛇蝎的棚屋隔河相望,彦伟和苏睿才更直观地感受到这是怎样一片土地。路边流淌着污水,垃圾与排泄物随地可见,蝇虫到处飞舞,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甚至带有淡淡的血腥味。
赤膊的汉子提了一袋洋芋回家,老人赶紧提了浑浊的河水上来烧着,干涸木讷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对生活的期待。衣衫不整的女人大剌剌地袒着半个胸部,到处是针眼的手臂上长着烂疮,却冲三人抛着腻人的媚眼。挂着块破布连裤子都没有的孩子试图上前来讨要东西,被古老师喝退后,流露出那种冰冷而怨毒的眼神。苏睿并不怀疑,再长大两岁,给他们一把刀,他们能为食物杀人。
童彦伟让古老师领着,把棚屋区都转了一遍,才回到最外围的康山家的屋子。虽然也是篾条编织的墙壁,但是主人家钉了四根大木桩把房基打得很稳,顶上铺了大块的墨绿色帆布,四边都长长地垂下来,用结实的多股尼龙绳系紧四角,保证不会有雨水入侵。相比周围一些风吹能倒堪堪遮点小风半雨的危棚,康山家的棚子已经算很像样的了。
古建国刚要敲那扇编得绵绵密密的门,康山背着一个旧竹筐推门出来了,看见三人一愣:“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古建国身后的彦伟,把门掩上,想拉他们走远一点说话,古建国却又反手推着人往回走。
“康山,这位是苏睿,英国……呃……很著名大学的大教授,刚才你走后我和他们说起你家的情况,他叔叔在香港那边是治疗痛风的专家,医院和慈善机构有合作项目,如果你娘的病情和他们研究方向对口的话,他可以帮忙联系去治病,医药费可以酌情减免。至于路费,我们再想办法,治病要紧。”
康山张大了嘴,那张总是显得过于老成疲惫的脸终于显出了少年般迷惘的神情来。自从他爹去世以后,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生活的暴击,以至于这样听起来太过美好的事,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怕是有陷阱的天方夜谭。
当初妈妈遭遇车祸,从州立医院送到昆市的第一医院,已经耗尽了所有家当,那也是他这辈子走过的最远的地方。香港,遥远得只存在于书本电视里,他连想都没敢想过。
作为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苏睿从进到棚屋区,精神上一直紧绷,但面上一点都没显出来,貌似平静地在垃圾、恶臭里穿行。然后他站在那里,连他脚下的那片地好像都处在了另一个世界,而他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着康山不敢想象的梦:
“我叔父是香港养心医院风湿病科中心的Dr. So Man Leung,苏文良主任医师,他的具体信息你可以去医院官网上查询。他们中心和香港中联中医研究院在关于痛风方面有联合研究项目。古老师说你父亲以前是本地的老中医,去世前一直为你母亲在做系统的调理,并且基本控制住了她的病情,后来你母亲再度发病后,你也没有停止过替她做中药辅疗,所以我想你母亲的情况很有可能争取到费用减免,但眼下我还不能担保。”
苏睿的态度既不热情,也没有施恩的居高临下,平淡的叙述反而比古老师激动的言辞更有说服力。康山从震惊中慢慢恢复过来,他身边已经只余下这么一个亲人,看着妈妈的身体这两年不可挽回地衰竭,他已经绝望了,原本只是希望在余下的日子里妈妈不要过得太痛苦,可是忽然间,一个超乎想象的机会就这样出现了,他苍白的脸上骤然涌现出潮红,整个人都乱了。
“我……我……那我需要做什么?”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需要你母亲病情的详细说明,包括初始发病时间、日常发病频率、治疗过程、治疗效果,还有这些年的病历、检查结果,以及你们使用过的中药药方、疗效说明。”
“有一些病历搬家不见了……我找找,找找……”
古老师乐呵呵地在康山肩上敲了一把:“憨包!先赶紧让人进屋坐着,慢慢说。”
“好,你……您请进。啊!我先收拾一下,收拾一下。”康山手忙脚乱地进了屋,只听见里面一阵乒里乓啷,过了两分钟,康山尴尬地搓着裤边打开了门,“不……不好意思,家里比较乱,要不我们去外面找个干净地方坐?”
童彦伟笑嘻嘻地率先进了门:“没关系,我们正好也和阿姨打个招呼。”
棚里有两张搭在木板上的窄床,左边不对窗的上头放了几本医书笔记,右边稍宽敞的枕边堆着满满一篮药。床中间挂了条长绳,母子俩常穿的几件衣服都挂在上头,权当做了帘子。一条高低脚的长条椅,铺了旧报纸的木箱拼着当桌子,简易的煤炉和炊具,以及几副碗筷,地上的小竹篮里放了半把蔫了的菜和几个玉米、洋芋,旁边堆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矿泉水瓶,囤着康山下班背回来的净水。
这间十来平方米的房间称得上家徒四壁,但收拾得挺干净,窗上挂了块雪白的碎花钩纱窗帘,虽然是手工制品却做得颇为精致,大概是这个屋子里最上档次的装饰品了。比起方才经过的那些没比废品站强多少的棚屋,看得出康家已经竭尽所能地在好好生活。
“我要去后山采药,所以托朋友、朋友帮我照看一下我妈,她……她这会儿不在家。”康山把长条椅又用手抹了抹,“你……你们先请坐。”
康山想把自己刚才忙乱收拾的两张床再铺平一点,苏睿特意伸手去帮了一把,不过康山很不好意思地拒绝了。
苏睿感受了一下那床薄棉被的触感,带着常居水边的微潮,却是蓬软的,连垫床的被褥一起,应该都是近日置换的。康山大概怕母亲拒绝,特意用旧棉套套着掩饰,而他自己的床上用的显然还是床破破烂烂的老褥子。长绳上两人的衣服,除了最靠里的两件新衣,白秀云的衣服虽然旧,但是整洁且尺码相同,康山的衣服则凌乱破旧很多。
是白秀云这个当娘的粗心,还是她的身体疼痛已经严重到顾不上这些日常细节?
“你母亲在用轮椅代步?”
苏睿看着地面上的辙痕,还有门槛外用木块削的小斜坡,问道。
古建国奇怪地看了苏睿一眼,以他和苏睿有限的几次交道来看,苏睿虽然不是平易近人好相处的那种人,却极有教养,在明知道白秀云截肢的情况下,这样直冲冲地询问,不像他的作风,而康山怕他嫌弃妈妈出行太不方便,唯唯诺诺,不知该怎么答。
古建国只能把话接了下来:“康山妈妈腿脚不好,手术完了以后,康山买了辆二手轮椅,不过日常生活她自己都能应付。”
苏睿一面不置可否地打量房间,一面掏出了钢笔,在糊箱子的报纸上写下了叔父的名字及自己的电话号码。
“你把资料整理完,送到七小来,我最近都住在那里。我和童彦伟可能还会到这里来,也要跟你母亲见上几面,确认患者的精神情况,以及她本人的治疗意愿。”
“好,我会和妈妈商量。对……对不起,我这里连喝水的杯子都没有,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我……”康山掏出了一个很旧的手机,记下电话又回拨过去,“这是我的号码,苏教授,你要是有事随时找我,今天起我会随时带在身上。”
他腼腆而忙乱地从母亲的药篮子里拿出两个小纸包,往苏睿手里塞:“这是我自己晒的苦藤茶,泡水喝,祛湿祛暑的,还有天麻粉,都是……都是我自己弄的。”
他感激又不知所措地讨好着,紧紧抓住了苏睿的手,突兀的肢体接触让苏睿的手臂都僵硬了,好在童彦伟很有眼力见地接过了药包:“你不用客气,我们也就是牵个线,你如果有什么事找不到他,找我或者我堂妹也是一样的,我姓童,你可以叫我童哥。”
童彦伟不摆出警察的威慑力来,本身还是个亲和力很足的人,他还很懂得怎样在交谈中有技巧地让人放松防备,不像苏睿一看就是天之骄子充满了距离感。在他的插科打诨之下,康山逐渐放松了。
小屋里空间有限,四个男人挤着转身都麻烦,大致情况了解完后,康山还是照原计划背了背篓出门去采药,正好顺路送三人回学校,童彦伟和康山凑着头聊了一路,已经自来熟地勾肩搭背上了。
“小苏,康山给你的草药你收着,他之后应该还会趁空闲给你送点东西,你都接下来,他心里会舒服些,而且他从小跟着他爹在山上认药采药,晒出来的东西很多比药店的还好。”古建国不无担心地看着康山单薄的背影,十九岁的男孩已经有一副好像抬不起的肩膀,沉沉地永远耷拉着,“哎,他采药能自用,还能换钱,但如果不是家里太穷,他娘是不会准他进山的,老康当年就是在山里出的事。”
“是出了意外?”
古建国又是一声长叹:“说是摔坏了,但是谁都说不清。我们昔云这段山林往西北走,深处是有路通往那邦乡边境线的,八十年代的时候大地震,把靠近翡国的小路震出了几十里的断崖,之后很多厉害的‘拆家’和‘滚大轮’试图穿林越境都失败了。那些亡命之徒都过不去,慢慢就只余下一些采药砍柴的山里人会爬几道山,再往里,没谁认得路了。”
苏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康山父亲可能认得老路,然后被人逼着带路出了事?”
“边境线逐年收紧,有些胆大的就又打起了老路的主意,想开山搭架再开条财路出来。康家几辈子的中医,可能是镇上最熟悉哲龙山的人,有人找过老康几次,你别看康山内向,骨子里倔脾气还是像他爹的,老康怎么肯沾那种伤天害理的事?被人害了也不一定,可怜啦!可能是遭了野兽,骸骨都没找全。”
其实不仅是昔云,周边许多乡镇都有边境线与翡国相接,而所谓的边境线也并不是处处设有边防站、卡哨,一些村中不过几个相望而隔的界碑,连象征意义的栅栏、篱笆都没有,设一个简陋的民兵站,外来人员拿护照随意登记一下都可以过过“出国瘾”,当地居民更是饭后就去“邻国”散个步,隔三岔五“出国”探个亲。
不过这并不代表夹带私货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机动巡逻的武警、民兵,密集的流动卡哨,还有逢上大路必有的多重严格临检,让对数量和稳定性有需求的贩毒团伙急于寻求一条人迹罕至又能贯通县镇的暗路来。
“那康山认路吗?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因此也有危险?”
“康山虽然几岁就跟着他爹进山,但是年纪太小,不会带他往深处走,秀云也不会准他再进深山,大概是不认路的。”
苏睿抬眼望着镇后连绵的哲龙山脉,有“半年雨水半年霜”之称的昔云,年降水量极大,所以越往山边湿气越重,高山草甸连着远处的群峰,山脊处云雾游走,人迹罕至、保持着原始生长状态的深林在山岚中只透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像蛰伏的吃人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