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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Y省这样的高原省份,盛夏的当午,日头依然让空气都闷热到停滞,专案组办公室里两台吊扇都以最高的频率疯狂地转着。苏睿坐在门边吹着并不凉爽的风,和龚长海及其手下讨论案情。为了照顾他不能看中文的缺陷,白板上基本都是用照片、数字、字母做的关系说明。
“工作间的监控,曾浩回来可以再确认,安装摄像头能够理解,倒是刚才彦伟和我吐槽了一句钱多无所谓,连剁辣椒的工作室都装监控,我觉得不失为一个关注点。”
想起童彦伟刚毕业接触实案,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马大哈的样子,苏睿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彦伟成长得很快。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剁切辣椒的房间都装监控,的确有值得推敲的地方。他动了动手指,彦伟狗腿子似的递来纸笔,苏睿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功夫是精修到十级了。
他简单地画了小院的草图:“三条黑背也是疑点,根据秦警官这几天跟巴兰的情况,她每天下午四点会去银行把当天现金存好,再兑一些零钱,所以她家中应该没有大量现金,如果还有其他高价物品,那么狗也应该是拴在住房前后,为什么三条凶犬都拴在工作间附近?”
“也许是确保晚上做酱料的时候不被偷看?”
“如果仅仅是为了示警,一条黑背已经足够了,从护院的角度来说,三条狗不该集中在一个地方。”
“一会儿小曾把监控带回来,等辣椒供应商那边的情况查实,我们会对孟阿婆做正式搜查,工作间我们会重点检查。”
正说着,曾浩小跑着回到后院,他复制了一份从张路那儿拷来的监控,然后把藏在包里的针孔摄像头交给了小于,小于连了三个显示屏同步播放起来。
“龚队,你说好不容易抓到一条线索,先不打草惊蛇,所以我跟着师兄在她家简单转了一下,粗看没什么问题,也没有能用上那片钥匙的门,大保险柜在卧室,记账本那些都在卧室这张大桌上。”
曾浩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画面录得比较清晰,镜头里,巴兰领着他们到处看了,又带着张路去屋里取监控留底。张路简单拍了几张照,倒是巴兰自己把抽屉柜子都拉开,一副坦荡荡完全不怕查的架势。事实上,曾浩跟着走到三楼,也并没有发现能用那张磁卡的暗室。
当摄像头拍到卧室的时候,苏睿皱了皱眉头:“小于,麻烦你把梳妆台和衣柜的镜头放大一点。”
龚长海这些手下以前和童彦伟就有过数次合作,每次都合作得很好,彦伟胆大心细吃得了苦,身手也不错,唯独爱把一个“舶来品”吹嘘得天上有地上无。一开始大家都不服气,尤其办的还是这么大的案子,偏叫一个教物理的香蕉人来掺和,要不是彦伟市局的领导出面做了保,苏睿来到这里又连抓胡老虎两次辫子,他们连勉强接受都做不到。
待见到人,除了龚队,一伙人先被苏睿通身的气派镇了场子,就是那种你看不顺眼却明显是高手的范儿,最年轻的小于更是攒了一肚子吐槽。
几次案子查下来,每每遇到瓶颈,总是这位苏教授先从细微处找到线索,熟了以后发现他除了有点洁癖、不爱与人肢体接触,也不是多难相处的人,现在队里已经完全接受他了,小于更是开始跟着彦伟变成了“苏吹”。
“苏教授,你看出什么不对劲了?”
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看得人眼花缭乱,苏睿低头按起了手机查询。龚长海他们虽是老江湖,破案经验丰富,但对于女人涂涂抹抹的物件和衣物却是门外汉,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龚队,巴兰和孟东勒常去琅国吗?”
“这边有点闲钱的出国游首选基本都是东南亚,出境记录里,孟家去年和今年都去过几次琅国,不过菲律宾和新加坡也去过。”
苏睿指挥小于把画面再放大:“你们看巴兰的梳妆台,Panpuri是琅国顶级的香薰精油,Zanehh、Beauty Cottage……”
他对着手机里的英文简介做了大概翻译:“这些都是琅国价位偏高的本土品牌,回头你们再用搜索引擎查一下,应该都是境内比较受追捧的。小于,麻烦你再调到衣柜右下角的位置,这三个都是Boyy的方扣包,近年在欧美很流行,不过她选的款真是……Boyy是琅国的品牌,当地购买折后价格也在人民币五千以上。嘿!还有一个Chanel,两个Givenchy,丝巾有Gucci,哟,居然有一条Hermes!三十几岁,肤色偏棕,她居然选皮粉色,巴兰的品位实在配不上她这卧虎藏龙的衣柜。”
龚长海这些大老粗爷们儿听着苏睿口中蹦出的一连串名牌,还顺带吐槽巴兰,他们虽然不熟悉品牌,以孟家的家底也能负担得起奢侈品消费,但按常理,尤其是在昔云这样的小镇,还是超标了,何况谁都不会忘记,王德正的“货源”正是来自琅国。
“衣服、包都符合巴兰现有穿着审美,只是比她日常的要高几个档次,东西很新,童彦伟,你把这些截图剪裁过后给于衿羽辨认一下,我虽然认得大概品牌,但具体是不是当季新款,有没有限量,价格差异很大。平时巴兰并没有把这些国际一线品牌挂在身上,可见她知道太张扬,却还是默默地囤了满柜。”
结了婚的老樊笑起来:“女人很难控制自己购物欲的,像我老婆花两个月工资买了个包,轻易不舍得背,但挂在家里看着都开心。”
龚长海也皱紧了眉头:“有灰色收入,或者资金来源不法的家庭,很大一部分人在日常起居里会相对低调,出远门,尤其出国,到了没有熟人的环境,就会变本加厉放开来享受。还有,名牌的事我不懂,但看孟东勒的衣物显然比巴兰的要稳重,而且不是巴兰的风格。满柜与日常消费不匹配的奢侈品,容易出现在童年、少年都过得极度贫乏,而后突然暴富的人身上。”
他刻意强调了“突然暴富”,和苏睿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孟东勒的服饰以国产大品牌居多,知名度和价位我不熟悉,你们后续可以查,应该是适中且符合孟家表面消费情况的。他的衣服偏休闲,商务款式也有,就品位来说,要比巴兰高,而且少量的国际一线品牌选择的虽然是LV这类偏暴发户标准的,但都是经典款、基础款,式样相对大气,显然巴兰作为妻子,并没有做到孟东勒衣柜的主。”
“你们的意思是,如果巴兰连衣食起居都没能替老公做主,那么孟阿婆应该是完全由孟东勒把持的?而且我感觉,照你们说的,巴兰会比孟东勒好突破。”
到底和苏睿合作多了,彦伟已经很默契地连他话底的意思都听出来了。
“巴兰可能生意上精明,但日常生活还没在暴富里沉淀下来,所以她的虚荣心驱使她首选贵的、颜色张扬的,而不管合不合适,就像她看上的人,首先也是要帅。”苏睿比着手机里查询到的信息做介绍,“这些购物袋,Central World和Gaysorn Plaza,都是琅国大型购物中心、奢侈品汇集的地方,她连购物袋都没扔。而孟东勒在选择高端品牌时,都尽量避开了有大logo、夸张纹饰的款式,从这点来说,他比巴兰要内敛。而且巴兰选择的保养品、包、配饰,都偏年轻女孩的品味,这不仅代表她渴望年轻,还有……”
苏睿一时卡住,没找到中文里合适的形容词,倒是彦伟顺口就接下来了:“就咱三三每次看偶像剧吵吵的少女心嘛,没谁说大妈不许保有少女心呀。”
“差不多,就是她嘴里的少女心。”
苏睿倏地抿出抹笑意,面上透出点柔和之色,仿佛照过了皎洁月光,离他最近的小于看得眼发直。怎么同样是男人,同样长俩眼睛一鼻子一嘴巴,人家苏教授笑一笑,简直就能把小姑娘的腿笑软?
察觉到小于定在脸上的目光,苏睿收敛了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笑意,伸手取了一旁的资料,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中文,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能询问:“孟阿婆明面上的年利润估值多少?那个染了红头发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历?”
因为对孟阿婆的调查刚开始,大家熟悉度有限,面对苏睿突如其来的提问,一时大才和彦伟他们都低头翻起了案卷。
这个时候,苏睿忽然想起了堂而皇之嘲笑过他中文阅读障碍的童欢,想念起她看过就能秒答的技能,有一瞬间的恍神:快到饭点了,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又捧着菜粥和馒头在那儿长吁短叹?
没注意他的走神,童彦伟翻着资料说道:“染了红发的小青年叫拉古,傈僳族人,二十四岁,初中文化。因为和后母相处不好,他十六岁开始在镇上打工,现在在孟阿婆已经做了四年。”
苏睿收敛心神,点了点头。
中饭前,去批发市场明访的邓涛和暗访的秦天鹏也回来了。天鹏是农村的苦家庭出身,这些年一线跑下来,皮肤更是黝黑粗糙,扮送菜的农户完全契合。
“孟阿婆订辣椒和黄豆的店叫群英,开了五年。老板谭群今年四十岁,离异,昔云镇出生,九十年代父母去翡国跑生意,他中学毕业以后胡混了几年,也跟去了翡国;九年前回国做起了蔬菜水果的批发生意,现在是市场里数一数二的大档位。”
小于把邓涛拍到的照片投影在幕布上,邓涛和天鹏指着照片逐个说明:“昔云的批发市场规模在周边算大,一共有店面46家,摊位77个,日均人流量可能在三千人以上,车流含三轮在内超过一千辆。附近那邦、安乡甚至盈城市区的商家订单都有,部分大店配有冷链厢式货车,会往留市甚至昆市送货。整个市场有三家档位与翡国果农有直接合作关系和完整的运输链条,谭群的店子是其中之一,而且和检疫站、关口的关系都处理得很好。”
“群英店面靠西北侧,连后仓一百一十平方米左右,是批发市场最大的几个门面之一。店里的员工很专业,群英不收小户的散货,有个小伙子特意给我指了路,而且随口给我估的价和我最后卖出的价格差不多。”
秦天鹏往后调出三张仓库的照片:“群英最近吃了一个别家的旧仓库,正好在装修,位置非常好,不仅靠近停车场,门前还有一个小坪能并排停两辆货车,方便装卸货。我假装好奇在门口看了几眼,门口搭脚手架的师傅就说危险,把我喊开了,具体情况我身上的摄像头都拍下来了。这是小邓拍的照片,我们俩都觉得他家仓库有点奇怪。”
邓涛配合地把并排其他家的仓库照片都调了出来:“我和鹏哥发现,谭群的仓库面积只比别家大一点,但是通风口和窗户数却足足是左右邻居的两倍。”
秦天鹏把自己拉过去的货卖掉以后,看群英给自己指路的小伙子好说话,就带了包烟过去“表示”一下。做蔬菜批发生意的,一般都是晌午开始休息,晚上接单,半夜凌晨进出货,秦天鹏正撞上了上午的空当,那小伙子大概也是无聊,两人抽着烟聊了好一阵。
“据那个店员说,群英的日吞吐量一般在七八吨左右,蔬菜不能积压,除了年节,旺季囤货不超过10%,淡季或者现在的高温季更不会超过8%。两个仓库的面积连那个小伙子都感觉超过了需求,不过他说老板可能要扩张生意,做一些高价、难伺候的菜。小邓,你把你拍到的监控照片也调出来。”
小邓拍照的距离隔得较远,靠拉长焦拍到的图片显得有些模糊,但能看得出群英的店内店外几乎没有摄像头死角,连正在装修的新仓库在墙面都没完工的情况下,都已经布线装了摄像头。
“巧了,和孟阿婆一样,摄像头都偏多。”
“店里有个叫赵颖的年轻姑娘,长得很漂亮,穿金戴银,通身老板娘的气派。据店员说,谭群就是为这个姑娘离的婚。但我和收货的老板聊八卦时,那家老板说谭群人也花得很,和孟东勒一样到处拈花惹草,据说和巴兰都有暧昧,具体真假,那个店家也说不清。”
龚长海的眉毛在他粗犷的脸上打了个大结:“现有我们所了解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是依靠推理、揣测,最有希望提供线索的胡益民坚决不提黄钟,供出来的两个翡国夫妻也找不到。没有足够证据的前提下贸然行动,如果一击不中,一旦引起了他们的警惕,情况只会更恶劣。”
清早就被强行喊出门,这会儿已经开始严重犯困的苏睿撑着头,懒洋洋的样子,像只弓着背晒太阳的猫,半眯的长眼在阳光下泛出稀薄的琥珀色。
“有拍到那个女孩的照片吗?”
小邓被他看得都觉得呼吸加快,慌忙摇头:“照片没有,但我身上的摄像头应该会拍到。”
“前前后后三四个小时的摄像我看不了,童彦伟,你们看,看完有问题再跟我说吧。”
童彦伟也知道夜猫子苏睿能从早上耗到中午已经够给面子了,而孟阿婆、群英他们调查到的资料暂时还很有限,就和龚队告了假,开车把昏昏欲睡的人送回七小。
“你自己不进去休息一下?”
苏睿下车顺口问一句,彦伟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几个案子千头万绪,人手本来就不足,没道理大家都在忙着,我反而回来休息。”
“哟!是特意送我回来?”
彦伟脸上浮现出别有深意的怪笑:“我说苏大教授,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说话的腔调跟三三忒像?”
苏睿嗤笑道:“我像她?”
“瞅瞅,瞅瞅这语气,这调调儿!”看大少爷的脸色真冷下来了,童彦伟也不往下贫了,连忙重整表情,笑眯眯地说,“大教授,我这是真心诚意晓得您老怕晒,特地送您回来,怎么也值得您给个好脸吧。”
苏睿甩着脸掉头就走,傲娇得跟他家那条从来不让人摸头的贵族狗一样。走到校门,却没看到Dirac像平常一样,闻声而动,飞扑过来迎接,倒是听见童欢的大嗓门在那边不知和人争执着什么,以至于已经在倒车的童彦伟也熄了火,探头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