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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晕眩,头痛欲裂,耳边是女孩嘤嘤的哭泣声,还有陌生口音的粗暴咒骂。
于衿羽带着不受控制的战栗渐渐恢复了神志,却两眼直冒金星,完全睁不开眼睛。她发觉自己眼睛被遮住,嘴里塞着散发臭气的布条,手脚被宽胶带缚住,有两个软软的小身体紧紧地依在她怀中,右边那个一直低声哭着,在她脚边依稀还能感觉到有另一个孩子,衿羽忽然想起发生了什么。
她从七小跑出来后,第一时间只想跑到死党怀里大哭一场,却在离如意小馆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看见有个体形偏胖的男人把林乐平正往黑巷子里拽,遭到拳打脚踢的抵抗后,掏出帕子将人迷晕了。
脑子一热,衿羽就冲了上去:“你在干什么!”
男子正低头抱起瘫软的乐平,恰好露出了后颈的刀疤,被衿羽一喝,猛地抬头,两人打照面的瞬间,衿羽发现这张相貌普通却带着点东南亚特色的脸有点眼熟。
毕业以后,于衿羽一直在时尚杂志社工作,自千篇一律的流水线网红脸里练出了一双认脸的火眼金睛,何况她对童彦伟所有的事都特别上心,帮他翻译资料给苏睿看时,又特别留意了几个疑犯,下一刻她已经意识到这个男人极像苏睿素描画里校门爆炸案里的嫌犯。
慢半拍的衿羽终于意识到自己孤身迎敌的行为有多危险,可惜两人对望的瞬间,刀疤男知道她看清了自己的正脸,而且她又实在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他把瘫软的乐平往巷子里一扔,伸手就来抓。
强烈的危机感促使衿羽已经在第一时间掉头就跑,边跑边想大声呼救,可是才喊出了第一个音,就被袭来的大掌捂住了嘴巴。她试图挣扎,黑巷里又走出另一个人,掏出了一块有刺鼻气味的毛巾捂在她口鼻上,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终于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衿羽越发控制不住地颤抖,如果刚才还只是因为冷,现在却是惊慌和恐惧了。她的眼泪断线一样流了下来,想大哭想挣扎质问,可是分别前彦伟的话字字句句敲上她心头:
“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你除了哭除了害怕还能做什么?即使我要找,找的也是志同道合的伴侣,而不是累赘!”
衿羽死死咬住了布条,压下喉间的呜咽。
在于衿羽二十五年风调雨顺的温室生活里,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这种电视剧里的绑票事件,可是,除了极力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除了能猜到自己被丢在车子后排,衿羽想不出任何能做的事,这一刻,她有点痛恨自己的无能和蠢笨。
她不想做只会哭的累赘,她也相信彦伟、三三他们会来救她,何况他们身边还有那个神奇的苏教授。但是如果面对这一切的是三三,她一定不会冲动地跑出来,而是先拍照报警再偷偷跟踪吧?她能像三三那样机灵点,现在应该能从绑匪的对话里听出点什么,或者想办法留点线索?不,如果是三三,说不定她已经想办法把自己的手脚给解开,再找机会逃跑了。
而她,张开嘴发现自己怕得舌头都麻木,耳朵阵阵嗡鸣,前排两人怪腔怪调的对话都听不清一个字,只听到自己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剧烈心跳,在捶打着她已经所剩无几的意志力。
她背的包已经被收走了,想摸摸身边有没有能割破胶带的工具,身体却是软的,小小的挪动她都不敢,甚至想靠着怀里也在发抖的女孩汲取一点安全感,然后只余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她记得苏睿判断那个刀疤男可能不是中国人,那他们是要把她带到翡国去吗?如果过了边境线,谁都救不了她了吧?
或者他们其实是陶金的仇家,才会找上林乐平。陶金是黑老大,那他的仇家一定也都是黑社会,她作为目击者一会儿是不是就要被灭口了?甚至于,在杀她之前还会对她做点什么……
想到几天以后,彦伟他们会在树林里找到她被凌辱之后的尸体,于衿羽的牙齿都咯咯战栗起来。
忽然紧挨着她右手边的女孩动了动,哭得又大声了一点,与此同时,几根冰凉的小手指绕到了她身后,开始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揭她手腕上的胶带。她这才发现,女孩好像是在假哭,如果是胶带难撕一点的地方,她还会用力抽几下鼻子,把声音完全盖过去。
难怪彦哥会嫌她是个累赘,大难当头,她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衿羽强迫自己静下来,仔细听,女孩的哭声似曾相识,她用勉强能动的手指抓住了女孩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林”字,女孩挨着她胸口的头轻轻点了一下,还摸了摸她的手,应该是示意她别怕。
衿羽在惊恐里忽然觉得有了丝暖意,又很鄙夷自己,二十几岁的人沦落到靠一个小女孩来安抚,她也太不像样了。
她终于停止了流泪,把自己蜷缩到角落,配合林乐平一点点把手脚的胶带给撕掉,然后趁某次急刹车假装滚倒在座位上的工夫,把眼睛上的布条扯开了一条缝。
车内很暗,十一座的面包车,衿羽和乐平被丢在了最后一排,旁边还绑着两个小女孩,借着偶尔错身的大卡车的灯光,衿羽模糊看到两人十一二岁的样子,模样娟秀,是相貌有九成相似的双胞胎,都昏迷着。
疑似炸车嫌犯的刀疤男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开车的是另一个小个子男人,听两人对话是叫“雷子”。雷子嘴里不时抱怨几句,怪刀疤男不该乱掳人,但是他似乎又很怕刀疤男,琐碎地念一念,又语带讨好地说一些缓和气氛的话,夸衿羽漂亮,以及一些极下流的描述,刀疤男不太想搭理他,就闭目休息了。
改装后,面包车最后一排的窗户是封闭的,但倒数第二排的窗户能自下方撑开一个不到十厘米的口,乐平花了近二十分钟,终于挪到了前排,偷偷打开了一条一指宽的小缝。
于衿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戒指、手链全摘了递给乐平,小姑娘连着自己的发箍、项链一起,非常谨慎地分段扔了出去。
本来衿羽还想用耳钉扎破手指,在两条扯下的碎布条上写点信息,结果发现电视里那些咬破手指写血书的情节都是骗人的,痛得眼泪都流出来,挤的那点血都不够写到第二笔,想真的写完几个字怕是要断指。
好在车内很脏,尤其座位下方到处有油污,她忍住恶心用手指沾了,断断续续写下难以识别的“SOS、面包车、刀疤”几个词,又意思意思挤了几滴血吸引注意力,乐平趁经过灯光明亮处时丢到了窗外,再把窗户合好,然后蠕动着爬回后座不到十分钟,车子停了下来。
开车的矮个和刀疤男起了争执,两人普通话和翡国话夹杂着,对彼此的语言都不是太精通,靠着一些中文词汇大致能猜出来在为安置她们的地点争吵,显然矮个有点怕刀疤男,很快愤愤地屈服了。
车子再次发动,开了几分钟后停了下来,吱吱呀呀的开闸声后,有一股药味往鼻子里冲。衿羽看了眼手表,估计自己是八点左右被掳的,现在十一点差三分,也就是说她们被拉到了离昔云三个小时车程的地方……不对,她并不知道昏迷之后,车子在昔云还停留了多久。不过,看行驶的后半段外头越来越亮,还渐渐听得见人声,起码不是她想象过的拉到荒郊野岭“处理”掉。
林乐平机警地替她拉上了眼罩,却很巧妙地在右眼角给她留了一丝缝,又把扯开的胶带松垮垮地挂回她手腕上,然后缩成一团再次嘤嘤地“哭”起来。
衿羽被她的演技折服,立马也配合地瘫成一团,假装自己仍然在昏迷。
像是又过了一道闸门,面包车熄火了,后车门被拉开时,衿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香味。
“哭一路,烦得很!”
雷子骂了两句,把最外头的乐平先抱了出去,衿羽也被扛了起来,那人还顺手在她胸上摸了两把,衿羽强忍着恶心,努力从缝隙里看了看四周。车子像是直接开进了一个放药品的仓库,扛她的人就是刀疤男,那股苦香味也是自他身上传来的。她和三个女孩一起被丢进了一间小黑屋,有个怪腔怪调的女人捏着乐平的脸看了看,又验了那对双胞胎,扫了年龄最大的衿羽一眼,和刀疤男用她没听过的语言吵了起来。
衿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谁都看不到才好,然而自己显然是引起两人争执的原因。这对男女越看越像彦伟资料里那对翡国犯罪嫌疑人,那女的目光最初极为不善,后来在男的猛地把她拖到亮光处,捏住脸朝向那女人后,才稍微好看了点。
“你,多大?”
衿羽一路上想了很多,已经确定自己是误打误撞被抓了的,就在这一刻,她向来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瓜灵光一现,她记得彦伟追查的拐卖案里,都是以大童居多,于是撒了一句保命的谎:
“十七。”
女人狐疑地扫视着她,看得她瑟瑟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唰唰往下落,她越是这样反而越楚楚可怜,她娇娇软软的少女气特别显嫩,借着灯光暗影的掩护,那女人最终像是信了,拽着她胳膊就往外拖。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乐平扑了上来,死死抓住于衿羽,惊天动地地哭起来。
她当初和妈妈被卖,转手两次,都是过的极不入流的二流子手,她看过林斐然机智转圜,避免母女离散。被陶叔叔救了以后,妈妈和陶叔叔又多次给她灌输了自保自救的方法,所以一路上她才会拉上最能帮忙的衿羽,合作留下追查线索。而且绑架的人对她显然要比双胞胎客气很多,她迷药量轻,只松松地绑了一圈手,脚是自由的,连下车都是被好好抱下来的。这种情况妈妈曾经给她预设过,要她一定相信陶叔叔会尽快来救她,而且要尽量避免一个人,以免被非主事的误伤,也好找帮手。
所以她干脆地抱住了于衿羽,大哭起来,先头还是假哭,可是她再懂事再被教导过,也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不是不怕的,后面越哭越伤心,哭得像是要厥过去。
那对男女犹豫着讨论了两句,松开了手。衿羽惊恐地蜷到乐平身后,一大一小紧挨着放声大哭,哭得人头脑发炸。
于衿羽原本就在素瓦的计划外,被她在现场撞个正着后,他是想带出镇处理掉的,看她太漂亮,他和雷子都起了色心,就准备自己先用用再下了针去卖,依她的长相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但刚才听同伴芝苗问的那句话,已经猜到她的用意,估计不会让他动了,既然林乐平要留,就先留下吧。
他咒骂了一句,和芝苗拖着双胞胎一起出去了。
听到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于衿羽又冷又怕,还在发抖,林乐平哭到发汗的小身体紧紧靠着她,热乎乎的,让她稍微能暖和一点。
“姐姐,你是童老师的朋友吧?”
衿羽人漂亮,还穿着小姑娘最喜欢的长裙,所以林乐平记得自己傍晚的时候见过她。
“嗯。你是林乐平吧?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但是你别怕,陶叔叔会来救我们的。”
于衿羽看乐平哭得抽抽搭搭的还来安慰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乐平一起观察起情况来。
她们被丢在了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排气扇。房间打扫得挺干净,只是有股挥之不去的闷味,还有久放的药味,闻着让人头晕。排气扇的下方有张窄窄的单人床,还铺了粉色的新床单、褥子,门边还放了个长颈鹿造型的小马桶。
衿羽裹着被子拉了拉看上去很扎实的木门,自然是从外面锁上了,不过在她大力拉扯下居然硬撑出了一条缝,她和乐平齐齐扒着门缝往外看,在适应了外头昏暗的光线后,不约而同抽了口气。
外面是间仓库,堆了些大大小小装药的纸箱,靠墙的一侧潦草地铺了几大块垫子,有二十来个女孩蜷在一堆,大的十五六岁,更多的是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刚和她们一路的双胞胎也在里头,还昏迷着。
靠出口的地方,几个男人在喝酒打牌,两个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女孩神情麻木地给他们倒着酒、剥花生,时不时被掐弄两把,竟也不作声。之后像是载她们过来的雷子输了钱嫌晦气,对着其中一个就是一巴掌,然后神情猥琐地摸着裤裆拽着人往外走,剩下的人嘿嘿笑着,更是腌臜。
衿羽赶紧捂着乐平的眼睛退开了,披了被子慢慢回暖的身体又开始阵阵发凉,如果刚才她没有谎报年龄,是不是也会像那两个女生一样?
夜半的温度越来越低,她抱着乐平躺到那张散发着新床漆味的单人床上取暖。乐平到底年纪小,一夜又惊又累,嘴里说不能睡,慢慢还是迷糊了。而衿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发现自己除了等待被救,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现在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她就不该和彦伟发脾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偏偏要在今晚沉不住气?
忽然,衿羽听见外面传来呻吟,她推了推睡得很香的乐平,没有回应。她钻出温暖的被窝,被冷空气激得一抖,同时听到了倒地翻滚的声音,和着几个男人的桀桀怪笑。
她压下心底的恐惧,又凑到了门缝边,看见之前倒酒的一个女孩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她拼命挠着自己的身体,蹭到那几个看戏的男人脚边,含混地哀求着,过了一会儿,她的身体开始激烈地在地面摩擦,大叫着抽搐起来,嘴里、鼻腔都喷出了呕吐物,她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次次去抓那些男人的裤腿。
其中像是领头的人一脚把她踢到了缩成一堆的小女孩们跟前,厉声恐吓道:“看到没?都给老子老实点,不然就跟她一样!”
他冲手下使了使眼色,有人拿了针筒在女孩的胳膊上注射了东西,她慢慢平静下来。那些男人像踢死鱼一样又踢了她两脚,她瘫着的身体还在抽动,被踢得偏到一边的脸正对着小房间,衿羽看清了她那张和着泥、淌着涕泪却没有一点表情的脸,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像两个空空如也的黑洞,里面一无所有。
知道彦伟在缉毒队以后,衿羽看过一些相关的东西,更带着点为了爱我什么都不怕的自我感动,就这样热血沸腾地跑过来了。在她的想象里,她得知一切后的深情告白,该换来彦伟的激动拥抱,所以她才接受不了被直接拒绝的落差。
直到这一刻,眼前无比真实呈现的这一幕,像巨掌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僵硬了,像脱了水的鱼一样急促地吐了半天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终于懂得了自己的天真。
就在这时,于衿羽看到把自己掳来的那个爆炸案嫌犯走进了仓库,冲那群人吼了两句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往小房间这边走来。
立刻,无限恐惧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