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深夜,谢砚之压下一众弹劾卢皇后的折子,仍是忍不住去了栖凤宫。
栖凤宫的宫门已经锁了,谢砚之久久伫立于栖凤宫门前,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谢砚之玄色大氅上,李常撑着伞,在一旁劝道,“陛下,既是想娘娘,何不进去瞧瞧?”
谢砚之叹了口气,“定国公生死未卜,又传言通敌叛国,皇后问起朕,朕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常继续道,“陛下,想来娘娘已经入睡,您进去瞧瞧,总是说不上话的。定国公...一事,奴才不敢置喙,想来武安侯世子此去,定能查明真相,将定国公带回。”
谢砚之抬手捏了捏疲倦的眉骨,“是啊,希望允执此去,能将定国公平安带回来。朕也始终不愿信...定国公通敌叛国。”
李常在一旁问,“那陛下,奴才敲敲栖凤宫的门,您进去瞧瞧娘娘?娘娘到底初初有孕,想来肚子里的小皇嗣也盼着见您呢。”
李常这话说的灵巧,勾起了谢砚之的慈父之心。
淡淡点了点头,谢砚之示意李常敲宫门。
又听到谢砚之低沉的嗓音道,“动静小些,莫惊扰了皇后。”
“是,陛下。”
李常将手中的伞递给身后的太监,身后太监极有眼色的接过,继续为天子撑伞。
李常则走近宫门,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
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但还是能让宫门内守夜的小宫女听到,小宫女讶然,是谁这么晚了在栖凤宫门前敲宫门?
小宫女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拂了拂身上披着的大氅的雪,将避寒的大氅放在一旁,开了宫门。
一瞧,可真是吓了一跳。
栖凤宫宫门外立着的,赫然是天子。
小宫女忙跪地,“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不是陛下过来,还请陛下恕罪。”
谢砚之皱了皱眉,小宫女的声音有些尖锐,抬了抬手,“莫要高声,惊扰了皇后,朕进殿瞧瞧皇后。”
小宫女不敢再多言,只以头叩地,示意恭迎天子,只能看见天子的黑靴从眼前迈过。
谢砚之带着李常轻手轻脚走进栖凤宫内殿,其余的宫人皆留在了外面。
内殿里,明菊在卢知意床前守夜,冷不丁见天子走来,十分惊诧,却见天子拂手,示意莫要吱声,便止住了要请安的声音,只朝天子躬身行了一礼。
内殿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子冰冷,并没有炭火烧的火热的暖意。
谢砚之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这些狗奴才,他不过是几天没来,便是听闻了前朝的动静,定国公通敌叛国,所以这般怠慢栖凤宫吗?
抬手打开床帐,终是瞧清了床榻上的美人。
睡梦中的她,似是睡得并不安稳,谢砚之想伸手抚平美人微皱的眉,却又怕惊扰了她的睡梦。
凉凉的目光扫向女子平坦的腹部,这里又有了他们的一个孩子。
拳拳爱子之心,终是让谢砚之有些感动。
卢知意的手合放在腹部,谢砚之想,她也是爱他们的孩子,护着他们的孩子的吧。
一想到这里,谢砚之不忍又想起了他们的那对双胞胎,那时,她为太子妃,不愿生下他的孩子,几次三番想流了孩子,他气地发疯,又是哄又是怒,终是让她为他生下了孩子。
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却又突逢外朝之事,如今报上来定国公通敌叛国,他自是不信,可是,他也要找到能够洗刷清白的证据,才能护住她的胞弟,即便,他是帝王。
想到太和殿内一众弹劾她不堪为后的折子,谢砚之便怒从心头涌,这群听风就是雨的臣子,阖该各个斩杀之。
谢砚之想抬手摸一摸他与卢皇后的孩子,将手覆在卢知意的小腹,手下一片柔软的触感,谢砚之的心亦软成了水。
却没想到卢知意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猛不丁瞧见谢砚之,卢知意讶然,呆呆地叫了声“陛下”。
谢砚之应声,“知知”,声音又带着关切和歉意,“可是朕吵醒你了?”
卢知意摇了摇头,似是委屈似是撒娇,“陛下终于来看臣妾了。”
谢砚之心里颤动,“知知,这段日子,是朕对不住你,你弟弟的事,朕一定彻查。”
卢知意涌到谢砚之怀里,“陛下,我父母俱去之后,是我照看着我弟弟渐渐长大,我相信我弟弟不是那样的人。”
说着说着,卢知意开始啜泣。
谢砚之抱住卢知意,“知知,朕都知道,你放心,朕一定保住你弟弟。”
谢砚之感受着怀里的女人,通体冰凉,心中一颤,怒意再也忍不住,“李常,你去将内务府总管叫过来,朕要瞧瞧,他是干什么吃的!皇后宫中炭火不足,怎得他眼瞎了?”
李常猛地听到天子发怒,身体一哆嗦,天子这些天积累的怒意无处发作,他跟在身边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终是发到了内务府总管的身上。
想到那张公公,李常心里冷笑,张公公在他们太监圈里,可是出了名的捧高踩低,媚上欺下,身后又有慈宁太后做靠山,他轻易动不得张公公,可也极瞧不上张公公那做派。
如今可好,可不是捅了天子的心头肉。
李常和明菊,立于天子身后,两人注视着天子拥着怀中女子,为宫人们的怠慢怒发冲冠,只觉谢氏帝王家,出了位情种。
卢皇后真是将天子,拿捏的死死的。
对着天子的怒意,李常连忙应是,转身退出殿外,迎着大雪,带着小太监去宣张公公。
张公公正在睡梦中,冷不防瞧见李常带着一众太监过来,迷迷糊糊醒来,“呦,什么风把李公公吹来?这么晚的夜里,您过来有何贵干?”
李常冷哼一声,“张公公,陛下有请。”
张公公这才心里一惊,深更半夜被天子传召,必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