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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延发正在办公室吞云吐雾。
潘宝山敲门进去后恭谨地问道:“梁乡长,您找我有事?”
“喔,来了啊。”梁延发摁灭烟头,身子往后一靠,呵呵两声,“小潘,你可是省派的选调生呐,到咱们夹林乡感觉咋样?”
“很好,在梁乡长的关心下,各方面都很好。”潘宝山笑着点点头,“只是到现在还没能做出什么成绩来,感觉有点坐不住。”
“急啥,你才来多长时间?”梁延发微微一笑,“况且,一个人想要做出成绩来,机遇也是很重要的,你怎么看待机遇问题?”
“怎么看待?”潘宝山摸摸耳际,显得不太好意思,“对我们年轻人来说,所谓的机遇不就是能得到领导的垂青嘛。”
“嗯,你的话很务实。”梁延发点点头,“那领导的垂青又是啥?”
“这,这……”潘宝山心里有数了,看来梁延发想让他领情,不过这个时候还得继续装作蒙在鼓里,于是道:“垂青就是格外照顾吧。”
“说照顾太笼统,具体来讲就是能创造一定的发展平台!”梁延发直起身子,“只有具备合适的平台,才能更好地做事出成绩。”
“是,是,梁乡长说得透彻!”潘宝山不住地点着头。
“小潘,不跟你拐弯抹角了,直接告诉你吧,现在你的机遇已到,我正在为你创造一个很好的平台。”梁延发得意地笑起来,“前段时间乡里酝酿提名副乡长补选人选,我帮你争取了一个名额,上报到县委组织部,马上就批下来。”
“啊!”潘宝山立刻装出无比惊讶的样子,“梁乡长,真,真的嘛?!”
“我能跟你开这种玩笑么?”梁延发很认真地看着潘宝山。
潘宝山马上正了正身子,“没想到,真没想到梁乡长这么器重我!”
“呵呵,小潘你可要知道,器重你是有原因的,无非是看中你有能力。这两年多来你表现还不错,进村入户下田头,也做了不少事情,我都了解。”梁延发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潘宝山,“这也正是我看好你的地方,年轻人能做到那样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也是梁乡长您指导有方,要不咱们农经站也开展不了什么工作。”
“呵呵,那些就不说了,今天要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先跟你打个招呼,有些事情发生了,要知道来龙去脉,不能稀里糊涂。”
“知道了,现在清楚得很!”潘宝山咧嘴笑了,“不过梁乡长,我还有点疑问,毕竟提名的不止我一个,最后还说不准谁能胜任呢。”
“你是核心人选,其他人都是陪衬。”梁延发表情严正,“党办主任周国防和我们政办主任郑金萍虽然也都是提名人选,但他们的能力还是稍逊一筹,绝不能因为他们是主任就优先。用人嘛,要唯才是用,不能唯亲唯近,那样可不利于大局发展。”
“梁乡长,你这话说得让人心服口服,假如我们夹林乡领导个个都像你这般公明,那可真是一大幸事啊!”
“呵,小潘你可不能这么说,让别人听到了会有想法的,对你没啥好处。”
潘宝山笑着点点头,“听梁乡长的。”
“好了,没别的事就回吧。”梁延发稍稍放低了点声音,“事情先不要声张,稳住了慢慢来,按部就班最好。”
“梁乡长请放心,我不会说的。”潘宝山退着步子离开。
出了梁延发办公室,潘宝山长长地吐了口气,拔脚往宿舍走去,没走两步就不由得暗骂起来,你妈的梁延发,尽胡说八道,不就想拉我入伙嘛,竟然把我当傻子。不过这样也好,暗地搞点小动作也方便,他不会太警惕。
来到宿舍,潘宝山把门销上,鞋子一脱躺倒在床,尽力舒展着四肢,再次陶醉起来,意外弄个副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运气。
不过潘宝山也知道,要想在仕途上混得开,仅仅靠运气是不行的,还得靠真本事,最起码要把本职工作搞好。如果顺利成为副乡长,本职工作会是什么?如果不重新调整领导分工,接手赵副乡长的盘子倒很不错,负责乡里农、林、牧、副、渔等大农业生产,这方面他肚子里还有点货,大学时学了不少,后来又在省、市岗前培训班上进行了着重加强,有的是信心。如果要是重新调整分工,那可就难说了,万一摊上什么计生、民政方面的分管工作,那可够折腾的。
想来想去,这个问题还很严重。潘宝山决定先找梁延发谈谈,一方面打个招呼探探路子,另一方又能主动示好,表明立场态度。
事不迟疑,潘宝山没有丝毫犹豫,半小时后再次来到梁延发办公室。
梁延发正准备出门,潘宝山一看觉得时机不太合适,也没说什么。
“没重要的事就明天再说,我有个事情要赶到县里去。”梁延发不想停留。
“梁乡长你忙,我没什么重要的事,换个时间再说也不迟。”
“嗯,我这边要赶时间。”梁延发夹着小包匆匆而去。
潘宝山这会儿也没心情回宿舍自个乐了,还是到办公室去,随便找点事把下午的时间打发掉。
老王正抱着茶杯看手机,见潘宝山神采奕奕地进来,问怎么回事,去了趟梁乡长办公室就精神倍棒了。
潘宝山不忍心对老王撒谎,但也不想说出实情,只好含含糊糊地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梁乡长说我作为选调生来到夹林乡,比不得在城市里舒服,但不要被艰苦的环境吓倒,农村是片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可做,要好好干。”
“好事。”老王点点头,“看来你已经入了梁乡长的法眼。”
“什么好事?”潘宝山一皱眉头,“不就是拉我充实他的队伍,跟黄书记开战嘛,我才不乐意呢,眼前这状况就很好,两不沾四不靠,自在。”
“年轻人还是要要求上进的,不比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老王放下手机,“宝山,你条件好,应该积极一些,但关键是站队问题,站好了几年挪一个窝,越升越高,站不好一辈子就陷小坑里头了,说起来都可怜呐。”
“老王,想那么多累,我可不想动那脑子,一切顺其自然就行。”
“这个社会绝对不能顺其自然,否则顺到最后你就成了温顺的绵羊,任人宰割。”老王说得很真切,“唉,就说我吧,搞了一辈子技术指导,从年轻时到现在,二三十年了,期间不说废寝忘食一心为公,但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还算得上吧,可到头来还是这个样,和我同期的那些人,现在起码是个副科,有部分转行的,也都发了财,就数我最惨,啥都没混到。你说吧,都现在这个年龄了,有心懒散自在些不问事,还怕人家说老糊涂了,可继续卖力干下去,心理又不平衡。”
“欸哟老王,还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牢骚。”潘宝山其实听得不是个滋味,但不想弄得悲悲戚戚,于是哈哈大笑起来,“愁眉苦脸招了病,嘻嘻哈哈活了命。老王,你不能这么哀叹抱怨,离退休还七八年呢,希望依旧存在,过个两三年我混出点头来,绝对尽力帮你提高政治和生活待遇!”
“你小子,尽管拿我逗乐吧。”老王拿起桌角的报纸一抖,低头研读。
“老王,说了你可别不信,我可是认真的。”
“好好好,我就等着那天早点到来了。”老王头也不抬,伸手摸过茶杯嗦了一口。
潘宝山还想再说几句,然而王韬出现了,在门口招了招手。
“什么情况?”潘宝山赶紧出来问。
“郑金萍这回真的是严重受伤。”王韬眉毛直颤,“刚刚去了县城,看样子是找地方疗伤了。”
“她也去了县城?”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梁延发也才走没一会儿。”
“那还用说嘛,肯定是梁延发出钱出力安慰她,再许个下次肯定提拔之类的诺言来博取欢笑。”
“看来你是深谙此道啊。”潘宝山嘿嘿一笑,“幸亏你还没当领导,否则你不玩疯了嘛!”
“这辈子我可不想当什么领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弄点实惠就行,在官场上没戏。”王韬潇洒地一甩头发,“潘乡长,以后我可就跟着你混喽!”
“鸟人,这话说得真不和谐。”潘宝山一歪头,“以后可别说这些,听了都瘆得慌。”
“这有什么好瘆的,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王韬说得好像很认真,“你我关系是不一般,但那仅仅是个人关系,跟工作是两码事,工作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难道还能不分场合跟你称兄道弟?当然,私底下是另外一番说法,等你掌了大权,或许我就辞职经商了,靠着你的关系肯定能发财。不过有一点你放心就是,我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以后谁靠谁还不一定呢,好运和霉运总是错峰出现,弄不好就会意外翻船,谁也说不准的。”
“别人能翻船,你潘宝山能翻得了?一看你就是官运亨通。再照照镜子看看我自己嘛,整一个财源滚滚。”
“你小子就钻钱眼里了。”
“做官当然不错,但有钱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啊。”王韬吧唧了一下,“不说远的,就说赵副乡长和他那经商的朋友,一起出的事,可你看看现在,赵副乡长差点就成阶下囚了,而他朋友呢?还不是该怎么赚钱还是怎么赚,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潘宝山琢磨了下,还真是有道理,不过也不能太顺着他的话,于是道:“话是那么说,可你知道赚钱就容易?各有各的难啊。”
“所以说得有靠山呐。商场与官场是一个道理,只要有关系,办起事来就是事半功倍。”
“看来你小子真是得道了,我相信你以后能成为商界巨鳄。”
“这话我爱听!”王韬笑了,“宝山,要说聪明,你比我聪明,要说损点子,你也比我的多,你比我欠缺的就是少了那么点卑鄙。”
“你这是什么高论?”
“不是高论,只是个人的真知灼见。不管干哪一行,对人用人法,对鬼用鬼招,否则有些事就不好办。”
潘宝山第一次很认真地看着王韬,还真是不得不佩服,早工作两年就是不一样,别的不说,起码心眼练得够刁。
“这么看我干啥,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非常对,我这不正消化吸收嘛。”
“赶快吸收,绝对实用。”王韬扭扭脖子看看四周,“假如你要是领会得快,马上就能学以致用,眼前啊,正有事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