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岁月 第3章 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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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辞职

阿锋把磨得铮亮的菜刀放在木砧板，双手从小木桶拿起金色的鲤鱼，放在木砧板上，他拿起刀正要下杀手，忽然，发现躺着木砧板的金色鲤鱼抬头望着他，眼睛流着眼泪，鱼尾在摆着，他举起刀的手放下。

这条红色鲤鱼十分漂亮，真是舍不得宰杀，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小木桶，鲤鱼一边游着一边抬起头，向阿锋不断点头。算了，这条鱼懂人性，下不来杀手，算自己倒霉，今天白忙乎了。

手挽着小木桶走到码头，看一眼在木桶游着的鲤鱼，想起老妈皱着眉头，啃着老菜叶的样子，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连水带鱼一起倒下河，红色鲤鱼在水中游了几圈，再浮出水面，向阿锋点一下头，转眼之间不见了。1978年底高陵市与珠三角大部分城市一样，改革开放的春风劲吹，出现了罕见的万元户。

阿锋已经高中毕业，分配到地处市郊的水泥厂的煅烧车间当了一名工人。

粤西运来的石灰石、粘土加上铁矿粉按比例用机器磨细混合，经过电动运输带送上车间的料斗煅烧，煅烧炉高达1450度，车间非常闷热，很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廷锋上班以后全身没有一块地方的干的。

劳改释放犯用人力手推车把水泥拉到市区的建材店，跑一趟来回**公里，这些运水泥的劳改释放犯工作很卖力，不卖力不行啊，在城里找工作太难。

“突，突，突”有人骑着崭新的本田125C摩托车在阿锋身后，按一下喇叭，他扭过头来一看，原来是马骝华，他原名叫张海华，是阿锋的发小，从小玩到大。“马骝华，你发横财啦？”阿锋摸着这台闪闪发亮的日本原装进口的摩托车。马骝华把摩托车熄火后推到路边的凤凰树下，把车的侧支架用脚蹭起，他四周张望一下，对着阿锋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你在水泥公司每个月28.5元，干二十年都买不起这台进口的日本车，我干十几天就有了。”

阿锋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发小，认识他十几年，今天变得很陌生，十几天就可以赚几千元，神话故事也没有这么夸张。马骝华不但是发小，还是同班同学，做作业只有一个字，“抄”，伸手拿他的作业照抄，考试总是倒数第二名、第三名。

“你干什么变得这么厉害？”

马骝华扭头望一下四周，神神秘秘地说：“做录像机生意。”

“收音机就见过，录像机？我没有看见过，”“你真是大乡里，录音像机就是放进磁带，连接电视机，就可以看电视剧，在华侨商店要凭兑换券才能买到。”马骝华笑着对阿锋说。

“大乡里”粤语的意思就是“土包子”，兑换券是华侨汇款回中国大陆按比例发放的票证，凭着它可以用人民币买进口商品或者高级烟酒。

“阿锋，现在要改革开放，老革命家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你跟着我一起干，就能够先富起来。”

“如何干？”

“你立即回单位辞职，我带你去海上捞，”

阿锋满腹疑惑，到海上捞录像机？不对，录像机是工厂生产出来，哪能在海中捞到，这是走私，“马骝华，走私是犯法，抓着就坐牢，划不来。”

其实马骝华讲的“捞”，不是到海中捞录音机，是走私帮的口头禅，“捞”就是去走私的意思。

“你平时胆大过人，力气大，同学都尊称你为锋哥，今天为什么变得胆小如鼠，又不是杀人放火，这是搞活商品流通，没有横财，靠每月28.5元，能够使你老妈过好日子？”

马骝华这一句话对阿锋触动很大，母亲拉扯大我们兄弟姐妹，现在身体不好，肾病发作，洗肾回来以后，根本就再没有钱买一些营养的东西吃，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好像六七十岁的老人。一家六口人蜗居在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太艰难了。

每月28.5元确实不能使老妈过好日子，“马骝华，就听你的，我今天回厂写辞职报告，跟你一起去捞，”阿锋下定决心去拼了。

辞职报告递上去，很快就批准，现在很多人等就业，还有一大批从农村插队回城的知识青年没有工作，这个水泥厂是个国营单位，想进去的人多的是。马骝华在商店买了一大包上海产巧克力，叫阿锋放在背包里。两人背上军用水壶，坐车到田山县的山尖码头，乘渔船来到飞川岛的沙湾渔港。

山边的渔港风景秀丽，晚风吹来，渔船上的小红旗迎风飘扬，湛蓝色的海水，卷起层层的海浪，打着船身上发出“啪啪”的响声，空气弥漫着浓浓的咸鱼香味。

一个中等身材，大约三十多岁，带着墨色眼镜，头戴巴拿马草帽，脖子上挂着阿锋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大金链，穿着浅蓝色的确凉短袖上衣的人在渔港码头站着，马骝华带着阿锋离开渔船，走上码头。

“阿锋，叫豪哥。”

“豪哥好！”阿福躬身向他问好，

“来啦，会游泳吗？”豪哥点一下头，

“豪哥，这位是高陵市的浪里白条，比水浒的阮小二更厉害，中学生游泳冠军—龙廷锋。”马骝华向豪哥介绍。

“会游泳就好，龙仔，在这里好好干，会发财的，如果被差佬抓着，绝对不能爆我出来，否则你会死得很惨的，”豪哥先给阿锋来一个下马威，香港人叫警察为差佬，豪哥是香港人，专做走私生意。

“豪哥，绝不会出卖您的，”阿锋回答十分坚决，豪哥向前拍一下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一下，这个小子，体格健壮，双眼炯炯有神，是个人才。

豪哥早就听马骝华介绍，龙廷锋不但游泳出色，还会咏春拳，七八个壮男不是他的对手。**期间，学校经常停课，阿锋年纪少，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不用上课就在大街上乱逛。

有一天在长提大道的走廊看见一位四十多岁的补鞋匠，叫人拿着一块厚木板，距离一寸左右的位置，突然发力把木板打碎，在场的人喝彩鼓掌。

拳头能打碎这么厚的木板，真是太厉害，跟他学会武功就不怕被人欺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巷口经常被一群人围着骂是反革命的狗崽子，虽然气得七孔生烟，但不敢发作，对方人多势众，比自己高大，只能忍气吞声离开。

学武自卫是阿锋的理想，虽然他当时只有11岁，但懂得贸然求这位大叔收自己为徒是不可能的，他看了一下这个补鞋摊，有几双补好的皮鞋堆在地上，邋邋遢遢，沾满灰尘。他卷起衣袖，蹲在地上，用小手拿起毛擦沾上鞋油，拼命在擦，擦完还用厚布来回磨光，一会儿几双皮鞋擦得油光水亮。

“补鞋佬，皮鞋擦得真靓，下次还来帮衬你。”客户很满意地把补好的鞋拿走。

“小朋友，你鞋擦的不错，这钱拿去买冰棍吃吧。”大叔递给阿锋二毛钱。二毛钱不是少数目，4分钱买一条红豆冰棍，三分钱可以买一个白面馒头。

“大叔，我不要钱，我想跟您学武功，”阿锋看过很多小人书，知道拜师学艺要先磕头，他向着补鞋大叔连叩几个响头。

“快起来，”补鞋佬一把扶起阿锋，看见这个少年乌黑的眼睛十分机灵，天庭饱满，幼稚的脸流露出真诚，确实是一位练武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