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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骡车便晃动起来。
走了约么半柱香的工夫,那小丫头才掀开车帘子,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坐回来道:“信信姐姐果然胆子大,就不怕我是个人拐子?”
信信抿嘴笑道:“洛嬷嬷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人拐子呢?”
那小丫头大吃一惊,两眼睁得溜圆,像两只黑白小铃铛,短胖的小手指指着她道:“你……你见过我?”
信信乐道:“没人说过,你长得像你娘?也跟你哥哥有几分相似。”
那小丫头咯咯笑起来,一脸无可奈何道:“原来是美貌出卖了我。”
饶是信信心事重重,见她这般活泼可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问她名字。
小丫头笑眯眯地道:“叶儿。就是树叶的叶。我娘说枝繁叶茂。”却又突然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不过等进了府去当小丫头,便得改名字了。”
可爱得信信摸了摸她的发丫,又跟她闲聊了几句,才问起仗剑挨打的事。
叶儿便鼓起小脸,恨恨道:“都是紫烟那贱婢,成天挑三唆事,没事也找事。我哥哥以前也不是没被她冤枉挨过打。真真可气。”
见她并未抱怨其他,信信便猜想打得可能不重,稍稍放了心。
又问了些有的没的,跟小丫头聊了一路。
她却始终没问叶儿,到底是谁在找她。又晃了大约两盏茶的工夫,渐渐闻得各种油盐酱醋的味道,食物的香气油气越来越浓。信信这才听外头喊:“到了。”
骡车还没停稳,叶儿就蹦着跳下了车。
信信跟着下来,才看清是一条僻静的后巷,沿着青砖墙根放着不少合抱大的泔水桶。有不少苍蝇嗡嗡嗡地吵个不停。
叶儿便不好意思地道:“走前门怕叫人瞧见。”
说着拉了她的手,领着她踅摸着进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门内食物的香气更加浓郁。信信猜大概是哪家饭店的后厨。
两人都是丫头打扮,端着菜进出的小二丫头们见了她们倒也没有大惊小怪。
沿着窄陡的楼梯上了二楼,就见这酒楼规模极大。
整个二楼沿着回廊转了一圈,总有几十间屋子。
中间挑空,正北有宽丈余的黑漆楼梯,辅着墨绿的地毡。
四处挂着琉璃八角宫灯,流光溢彩。
小二丫头们端着捧盒,上上下下,脚步轻盈,不闻足声。
四处屋里也只隐隐有人声,不见喧哗。
不知道是这时辰店里没什么人,还是这里的客人都自矜身份。
向右走了数十步,便见一间屋子门柱上挂着一泥金黑漆水牌,上头用白玉石雕嵌着一头展翅大鹏,牌下挂着酒盅大小的一只金铃。
叶儿轻轻拉了一下金铃的绦带,低声道:“我们来了。”
门便从里头悄然拉开,两人一进去,门又从身后合上。
眼前却是一架硕大的云石水墨大屏风,遮挡屋里情形严严实实。
信信心里感叹,只觉侯府的人做事果然十分谨慎。
叶儿带着她绕过屏风,屋子里的花团锦簇才展露眼前。
临窗挂着青碧色的细密绣幔,脚襕上绣了一圈散落的茉莉花,当窗处十分透亮,可若要从楼外往里看,想必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子。
屋子当中放着一张雕花云石红木大圆桌。
左手随意地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公子。头上一顶紫金南珠冠,穿着素色中单,茶色深衣绣藻米黼黻,缠革带,悬白玉。他生得面色白皙,高鼻长眼,面相清俊,见她来了,目光中隐隐露出些笑意来。
对面所坐之人则头戴红玉冠,身着银红绣缠枝莲箭袖,黑革带白玉珮。面白唇红,黑眉飞凌,望之如虽五月朝辉,又多了几分风流倜傥。
信信还是头一回见世子穿银白色以外的衣裳,不想竟是这般佚丽逼人。
她心里猛地一跳,眼角瞥见望着她直笑的那位公子,她顿时明白过来。
当下按下心头一丝郁愤,淡淡一哂,只当不知,朝世子端正敛袂为礼。
叶儿活蹦乱跳地行了礼,便拉着她往世子身后站去。
她这才看见仗剑站在世子爷身后。对面那位公子身后也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清俊小厮。
信信忍不住上下偷偷打量仗剑,见他面色红润,遇上她的眼神还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仗剑看来伤得不重,也没怪她。她便冲仗剑感激一笑。
这时就听世子道:“人你也瞧见了,罪我也赔过了。饮过此杯,这事就此揭过罢。”
就见他双手骨节匀称,修韧如玉竹。提了那鎏金嵌宝的细嘴酒壶,汩汩满了对方的杯子,然后举起青玉杯,敬对面的少年。
那少年却并不看他一眼,反似笑非笑地一直打量信信,半天才道:“倒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你们家老太太不放心。我倒有话问她,你不许插话,若答得小爷我满意,这事就此揭过。若是不满意么……”
就听他颇有些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两声。
不满意他要怎么样?信信背上的汗毛根根轻轻竖起。
“只管问罢。”秦沉却朗声一笑。
那少年便挑眉问她:“你叫信信么?”
信信屈膝行礼,道是。
那少年斜吊着眼尾,瞥着秦沉,拉长了声调,慢悠悠道:“他舍不得送我紫烟,便要把你送我,你可愿意?”
信信垂眸,就见世子青玉杯中琥珀色的酒光微微闪动。
果然这少年便是长兴侯世子。
虽她早猜中了,可真听得他这样说,心里还是好像被猫抓子挠了一下般,疼且难过。
她暗吸一口气,脸色一弯,再度曲膝行礼:“奴婢若是能作主,自然是不愿意的。”
话说得直,颇有冒犯之嫌。可她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婉转笑意,倒并不显得多莽撞。
“噗……”
不想秦沉与长兴侯世子两人竟同时笑出声来。
信信:……。不过是句实话,为何又惹他发笑?难道世子爷天生爱笑?
就听秦沉忍笑道:“这答案,策兄可满意?”
谁想被叫策兄的长兴侯世子却一拍桌子,佯怒指着他道:“说好的不许插话!”
信信瞠目。
世子拱手认输,无奈道:“好好,小弟自罚一杯,你继续问。”
那少年这才又转过长眸,微微一眯,越显得轻浮,道:“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去庄子上脸朝黄土背朝天,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可怎么受得了?”
信信对他印象更差,忍着心中厌恶,曲膝再行礼,冷淡道:“庄上自有庄上的好处。”
那少年噎了一噎,突然目光闪动,狡猾地滑过秦沉的脸,又紧紧盯着她,略不怀好意道:“你宁愿到庄上吃苦,也不愿意到长兴候府去享福,是不是……”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手一指秦沉:“舍不得你们世子爷呀?”
信信:……。
若说是,万一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自己挨一顿打都是轻的。怕是连去庄子上的命都没了。
若说不是……到底违心。世子爷要把她送人,她虽不高兴,可也没忘了当初是谁救了她。
她便装作不懂,脸不红心不跳,目光清澈,点头道:“作奴婢的自然舍不得好主子。”
那少年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回答,目光来回溜了几个弯,冷笑道:“你又知我不是个好主子?”
信信微微睁大眼,翠羽般的秀眉眉尖轻轻一颦,理直气壮,道:“我就是不知呀!”
“噗……”秦沉再度失笑出声,却一手扶着桌面,肩膀微微耸动,一味闷笑着,忍着没插话。
那少年张口结舌,手指点着信信,半天,自己也绷不住了,坐下猛拍桌子,笑指秦沉道:“你这运道!街上随便捡个丫头也是个妙人!下回我也要上街捡一个。可恨!”
说着豪迈地端起之前秦沉斟的酒仰脖一饮而尽。
信信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长兴侯世子看来只是轻浮些,却并不是什么坏人。只与世子爷相比,堪比烛光与太阳,她自然更愿意留在世子身边。
秦沉这才笑着挥了挥手。
叶儿便拉了拉信信,两人行了礼,退出屋来。
这边见屋门关严,秦沉才朝长兴侯世子章策又拱了拱手,正色道:“昨日我一时无奈,拿你做了挡箭牌。回去想起,只觉得十分对你不住。不管如何,也不该诋毁你的名声才是。多亏策兄不跟我计较。”
章策也敛了轻浮之色,叹了一声:“你若不说,我又怎么知道。到底你也是君子之风,不肯欺于暗室。”
说着亲手拎了酒壶替秦沉斟了一杯,举杯回敬,道:“兄弟之间,无需计较。”
待两人都一饮而尽,他却突然冲秦沉眨了眨眼眸,笑了起来,“那小丫头日后长大了,必是个绝色。你到时,不妨真送给我!反正,你爱惜名声,不好女色。”
秦沉墨羽般锋利的眉峰轻轻动了动,却没说话。
章策索性坐到他身边,挑眉冲他挤了挤眼:“是不是舍不得?”说着暧昧地用肩头撞了撞他。
秦沉身子被撞得歪了歪,翘长浓密的黑睫下,深琥珀色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带着一抹小小的得意:“也要她肯。”
章策张口结舌,继而一拳重重击在他的胳膊上,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边信信跟叶儿出了酒楼后门,就见那骡车仍在后巷等着,干瘪老头子脸上盖着竹斗笠,正靠在车门上打盹。
上了车,信信想了想,道:“我真回趟家吧?万一老太太派人查我,也免得露馅儿。”
叶儿白白胖胖的小脸上顿时露出极佩服的神情,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