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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相隔一条街的巷子里。一家小院门前站着个人,正翘首朝巷子口张望,见人来立即小跑迎上来。
小苇慌忙问乔嘉木的状况。
随从愁容满面:“刚刚醒了,现在房中呆坐,不许人进,进人就要酒。”
殷拂云走进院子瞧见正房门前站着两个随从,个个苦着一张脸,看到她立即让出路来。
她走到门前,屋内一点声音没有,静得出奇。
“二姑娘快进去看看我家公子吧!”小苇在一旁催促。
她扫了眼跟着乔嘉木来的四人,都是熟悉面孔,这两年跟着乔嘉木进进出出,是他自己的人。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迟疑下索性推门进去。
屋内脏乱,地上散落布幔纸张,还有没收拾干净的酒壶酒坛的碎片。空气中充斥着酒水、药物和血腥混合的刺鼻味道,令人作呕,她不禁皱了皱鼻子。
一旁床榻上,被褥拖拉到地上,旁边地板上一片鲜血,床头被扯乱的帐子上也有点点血星。
乔嘉木并不在床榻上,她快速扫了一圈,另一侧的墙角蜷着一个人,赤着脚,双手抱膝,靠在墙角阴影里,昂着头盯着前方的房梁一动不动,似一桩雕塑。
鬓发蓬乱,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嘴角挂着一丝血线,月白的衣衫前襟上几片血迹。
她走到房间中央,乔嘉木依旧没有动半分,甚至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站了须臾,她朝乔嘉木走几步,立在他面前,遮挡住他盯着房梁的视线,这时他眼睛才机械地眨了两下,跟着咳嗽几声,喷出几点血星。
“你如此是能够改变什么?”她责问。
乔嘉木的视线微微挪动下垂几分,不说话也不动。
她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心有愧疚,真的想忏悔,就回华阳,活着回去。”
乔嘉木依旧没给她任何回应,呆若木鸡靠在那里,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曾经风华举世的国公府公子,皎如天上朗月,让无数贵女可望不可即,如今好似烂泥,从地狱爬出来,浑身脏臭。不知那些贵女们见到他如今模样会不会避之唯恐不及。
许久等不来乔嘉木的一丝回应,她也失去了耐心。
“乔公子,保重。”转身回走。刚走到门前,身后传来急促的咳喘。她没忍住回头看了眼,乔嘉木捂着腹部躺在地上像虾一样蜷缩成一团。
她犹豫了下走过去,伸手想去扶他,乔嘉木缓了几口气,低低的声音问:“为什么?”
殷拂云不知道他问什么,也不愿去想,回头叫门外的随从去请大夫,同时也进来两个随从上前将他搀扶到床榻。
“为什么?”乔嘉木望着帐顶,再次虚弱的声音问。
“你该知道为什么。”她不清楚乔嘉木所问,但无论问什么,答案不都是既定的吗?他伤害了妹妹,他乔家落井下石。为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乔嘉木泪瞬间从眼眶溢出,顺着眼角流到耳根。
他就那么盯着帐顶,痴痴地,谁说话他都不理,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模样骇人,一直到大夫过来。
诊治一番后,大夫摇头叹息。他的肠胃已经严重受损,身体也亏虚厉害,再不进补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随从们唉声叹息,小苇直接哭了,慌忙转身出去准备吃食。
不一会端来药粥,乔嘉木嘴巴张都不张,小苇不知如何是好,跪在床榻边一声声哀求劝说,乔嘉木都置若罔闻。
殷拂云看他这模样,既可怜又可恨,对他斥责:“你何须做出如此悔恨至极、一心求死的姿态?难道可怜悲惨的人是你乔公子吗?如果你真的想死,就死前积点阴德,别让身边的人成为你的陪葬。”
顿了顿,道了声:“话至此,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乔嘉木好似被说动了一般,微微侧头看着殷拂云的身影走出房间,恰时腹中绞痛,胸中激荡,又是一阵狂咳,呕了一口血出来。
小苇和随从吓得脸色煞白,忙围上来。
殷拂云走到院中听到屋内的声音,心也跟着提了下,停下步子回头朝房间望去。
他若真死了,妹妹应该不会开心的吧?
妹妹那么心善心软,即便恨极了他,应该也不想他死吧?
兰溪见她站着不动上前来劝:“再进去看看吧!”
她微微摇头,转过脸:“我们走吧!”
他若真的有心忏悔,她的话便能听得进去。
出了巷子便是繁华的街道,往来人群熙熙攘攘,铺面摊位的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似要争个高低。
殷拂云暂时抛却乔嘉木之事,向亲卫打听哪里有卖弓箭,穿过对面的巷子来到另一条街。
遥州地处边境,常有白狄侵扰,所以城中兵器铺子比较多,兵器种类也不少。
她转悠一圈,都是卖给平常百姓防身所用,做工谈不上精良,自不能与军中相比。她随便拿了几把极其普通的弓让兰溪试试,也是想知道若以妹妹的力道,这弓是否合适。
“兰娘,你觉得哪个合适?”
“学射不是我,当二姑娘你觉得合适才行。”
殷拂云犹豫了下,随意选了一把笑道:“这个花纹好看,就它了。”话音刚落,她瞥见旁边亲卫在窃笑。定是在笑她太不懂行,挑弓竟然看外表好不好看,心里估摸着在说:果然是姑娘家。
她朝两名亲卫望去,亲卫也收起了笑。
“两位兄长,这次还要麻烦你们付钱了。”说完拿上弓拉着兰溪就朝铺子外跑。
“哎——”亲卫想去喊人,人已经蹿出了铺子,转过脸,伙计正直勾勾盯着他们,等着收钱。
两人相视一叹,无奈再次掏腰包。
两人追出去,殷拂云已经和兰溪跑到十字街口,他们立即过去,恰时左侧街道传来锣鼓喇叭声,曲调喜庆欢快。一队迎亲队伍穿过来,街道两边的人自动避让,殷拂云和兰溪与两名亲卫分在街道左右两边。
“谁家娶媳妇?”有人问。
“韩通判家大郎。”
“娶得哪家姑娘?”那人又问。
“你外地人呐,娶的是城北冯家的姑娘,这亲事两个月前都传开了。”
“就是那个经营盐铁的冯家?”
“你知道冯家。正是那家姑娘。”
殷拂云望着那个外地人,约莫四五十岁,身材中等,一身儒生装扮,侧脸线条柔和,肤色偏深,口音听不出哪里人。
她隐隐约约觉得此人面相有些熟悉,似乎以前见过,又不敢确定。
此时花轿已经过来,轿子前的高头大马上,新郎一脸喜笑,朝众人拱手。
周围不少百姓夸赞一对新人郎才女貌。
这句话,她听到太多次,都是夸赞妹妹与乔嘉木。
如果妹妹活着,如果去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妹妹这个时候也已经出嫁了。穿着母亲和她为其准备的嫁衣,披着自己亲手绣的红盖头,欢欢喜喜地坐进喜轿中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郎君。
妹妹与乔嘉木应该是大周最郎才女貌的一对。
她终是没能够看到妹妹出嫁。
伤感地回过头,正瞧见兰溪眸光黯淡地望着远去的花轿,神情略显呆滞。
兰溪回过神,冲她笑了笑:“真让人羡慕。”
兰溪是真的羡慕了,却也流露出心酸。
想必曾经有着一段曲折的感情,否则不会每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黯然神伤。
“回去吧!”她冷淡地道。
兰溪约莫是想到乔嘉木之事,意识到自己失言,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话会伤“她”的心,对她露出歉意。
“殿下对你真的很好。”兰溪再次强调这句话。
她知道李忻虽然故意处处刁难,因她如今是二姑娘,其实没有真的报复她心思,只是对当年的被拒婚之事心中难平,在她身上撒撒气。但是兰溪也不必一直特意强调。
“为何这么说?”她很不解。
兰溪没有立即作答,似是回忆,沉默了须臾笑道:“因为你是二姑娘。”
殷拂云依旧不甚明白,对于男女感情的事情,她总是没有同龄姑娘的敏感细腻,她此时也不想为此费神,便当随耳听听。
回到李宅已经是午后,她拿着弓去找陶俭。陶俭一脸惊愕:“二姑娘真的要学?”
“陶队正当我昨日是一时兴起吗?”
陶俭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教她射箭。
新弓趁手,弓弦也拉得开,射起来不用再故意假装,轻松不少。
她在陶俭的指导下开弓放弦,次次脱靶,陶俭不断给她纠正出现的问题,但是效果不大。她也做足虚心请教态度,言语客客气气,不停地问陶俭,自己的动作对不对,弓弦搭得正不正确,角度合不合适等等,其实每一次她都故意错误百出,让陶俭一遍遍地给自己重复讲解。
没多会儿,陶俭一张脸拉得老长。她看得出陶俭是想发脾气的,但是对着她真诚请教又客气有礼的态度,他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一直憋在心里。最后长长叹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后方的石阶上,拍着自己紧皱的脑门,像个怨妇。
折腾他差不多了,上次他抓阿满而瞒着她的气也出了,便不再折磨他。
箭矢瞄准靶子最边缘,弦一松,箭支擦边钉在靶子上,偏半分便是脱靶。
“你看,我射中了。”她故意激动地回头对陶俭道,雀跃地像个邀功的孩子,却意外见到李忻站在一旁廊下,冷着一张脸,嘴角却残留还未褪尽的笑意。
“殿下?”她收起兴奋,朝李忻福了一礼。
“瞎猫碰到死耗子。”李忻教训,“还只是抓到耗子的尾巴。”走上前来,从箭筒抽过一根箭支递给她,再射一次本王瞧瞧。”
殷拂云低低应了声,乖顺地接过箭支搭在弓弦上。
“手臂放平。”李忻又抽了一根箭支,朝她手臂不轻不重点了点,她依言抬高少许。
“握弓拉弦的手法不对。”给她示范了一遍,殷拂云立即改正过来。李忻又挑剔:“箭矢方向不觉得低了且左偏吗?”
殷拂云忙向上向右调整。
“又高了。”李忻用手将弓箭向下压了压。最后挑出七八个错处来,觉得似乎很完美了,便让她放箭。
殷拂云望着对面的靶心,如果自己的手不抖,这一箭毫无悬念正中靶心。但对于妹妹来说,弓弦拉开这么一会儿,手臂这样抬着,早已力气不支,手不可能还稳稳当当,所以箭支离弦的刹那,她稍稍颤了下,箭支射在了中环。
李忻显然很不满意,几不可闻地轻叹声:“比上把进步不少。”又重新递给她一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