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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拂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透着窗缝望着外面的星空,脑海不断回忆今夜李忻的诡异行为。
李忻怀疑她无疑了,只是腿伤并不能作为证据,毕竟再柔弱的人为了活下去都能够隐忍坚强。殷家女眷活着来到北境只她一人,李忻无处可查。
日后不能再如此粗心大意。
但奇怪的是,自第三日起,李忻就没有再叫她过去,女营也没人吩咐她做事。别人浆洗缝补烧煮,照顾受伤军士或者练习歌舞,忙得不可开交。她却每日清闲地在女营内转悠,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绕着她走。
女营的女人,命如草芥,怎会因为她腿上的伤,而让她这么什么都不做这么养着?必然是有人嘱咐过。不难猜是因李忻的缘故,但李忻到底要干什么她也看不出来。
一连好些天静养,加上兰溪的照顾和上好的伤药,腿伤好得很快。
这日桑姑娘来给她拆针线,神色没了上次的怜惜,动作也少了上次的轻柔。
她瞧了她动作一会儿,随口问一句:“殿下伤得如何?”
桑姑娘愣了下,疑惑看着她,似乎她问出这样的话很奇怪,继而微笑着回答:“听叔父说已经好了。”
殷拂云继续点破:“去年的伤。”
桑姑娘表现得更加意外,手上拆针线的动作停了几瞬,才笑着问:“殷姑娘知道殿下去年受了伤?”
她笑道:“女营中常有人提及,听说伤得很重,一直都是你在殿下府中照顾,殿下对你很信任。”
桑姑娘听出话中所指,笑着说:“我是大夫,只是做些救治的事。”动作神情慢慢恢复正常,“说到贴身照顾,倒是让兰娘受累不少。”
殷拂云朝兰娘的床铺看了眼,这会儿她出去做事了。
兰娘向她提及李忻去年受伤拖着半条命回来,却没有提及贴身照顾过李忻之事。
“兰娘的确很会照顾人。”她笑笑,这些天她也深有感受。
“是啊,连素来不苟言笑的陈将军都当众夸过她。”
所以陈固那件珍视的军袍才会让兰溪缝补,兰溪在女营中才不会像其他的营妓一般。她既不歌舞悦人,也无需做粗重脏累的活,只是为将官们做些缝缝补补的事。
兰溪对她主动的示好,哪里还会是简单的事情。
她笑了笑未再言,桑姑娘似乎在等她说点什么,她故意面露疑问,桑姑娘有些尴尬,支吾一声问:“疼吗?”
“咬咬牙能忍住。”拆线能有多疼?和刀砍在腿上以及伤口反复撕裂的痛相比算得了什么?
“我再轻点。”
“还是迅速点吧,我也少受点疼楚。”
桑姑娘迟疑一下应了声,手上的动作麻利,疼痛虽重也不过须臾,最后敷上祛疤的膏药,只有点点灼热,不那么疼了。
“桑姑娘真是妙手神医,我以为自己即便不被腿伤生生疼死,左腿八成也是要废的,这才没多久就见好了。”
“是你身体底子好。”桑姑娘收起东西笑着道。
“桑姑娘过谦了,就是奄奄一息的人,经你的救治和兰娘的照顾,也能生龙活虎。”
“是你过誉了。”两人相视礼貌性一笑。
桑姑娘走后不久兰溪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掀开盖布里面是一些果干。
“刚刚给张将军送衣物,他赏了我些果干,你尝尝。”兰溪放下篮子,拿了几块递给她,满眼期待她的品尝和反馈。
果干呈橙红色,皱皱巴巴,圆钱大小,软软的。她咬了一小口,甜中带着些许的酸和咸,很合她的口味,又多咬一小口。
“味道挺好。”
兰溪满意地笑道:“这是当地秘制的杏干,与京城的不同,京城的杏干味道太过甜腻。”
“你也是京城人?”她一直没有问过,兰溪也没说过,兰溪口音南北皆有,很难听出来自哪里。
兰溪苦笑下:“我在京城住过几年。”转身去取线筐,捡了根银线穿针,没有再继续此话题的意思。
殷拂云道了声谢,兰溪便问起她的腿伤,气氛才变得自然轻松些。
午后,殷拂云坐在屋前望着南天发呆,听到前院传来吵闹的声音,兰溪好奇去看热闹。
好一会儿,前院没了声儿。又不多时兰溪回来,原来是竟州的一批女犯发配到这儿,来了七八人,最小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大的已经年过四旬。
“每年春日都会陆陆续续到一些。”兰溪声音沉重,无奈而悲凉地叹息一声进了屋。
不多会儿,六婶领着四个女犯朝这边走来,打开隔壁房屋的门。听兰溪说,隔壁原本住着一家四人,一夜之间全都吊死了,半年来一直空着。
“你们就住这儿,快进去。”六婶用力将最前面的小姑娘一把推进屋内。
走在后面的女子衣衫褴褛,身形单薄,弓背弯腰,腿脚软绵无力,蓬乱的头发遮挡瞧不见面容,低低轻咳时身子乱颤,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左右的姑娘和妇人紧紧搀扶。
“家里犯了什么事?”她朝屋内的兰溪问。
“听军爷说是父兄受贿鬻官。”
在周律中,这是大罪。
六婶站在门□□代了这里的规矩,并厉声恐`吓威胁几句,掩着鼻子急匆匆离开。
许久听不到半点声响,也不见人出来,殷拂云转头继续望向南天。
半夜,众人都睡了,隔壁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喘,屋内的人都被吵醒,白姝怒道:“要死不死的,搅人好梦。”拉着被子蒙住头。
“不如死了算了!”姚瑶也跟着抱怨一句。
隔壁的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不断,还掺杂着说话的声音,四人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姝忍无可忍抬手捶了几下床头墙壁骂道:“别咳了!”毫无用处。
殷拂云准备起身去瞧瞧情况,兰溪先她一步:“我去隔壁看看。”摇头叹息一声披衣出去。
好一阵,隔壁的咳嗽声渐渐小了,反而说话声越来越大,甚至惊呼,还有人夺门跑了出去。
定是情况严重。殷拂云也披衣过去。
进门一股霉烂的刺鼻味道,屋内一侧木凳上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床上女子半靠在床头妇人身上,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躺着之人脸色黄中带黑,透着死气。双眼闭着,嘴角挂着血迹,咳嗽声也变得有气无力。
“什么病?”殷拂云问。
“发烧。”妇人道。
发烧哪里会咳血?定是还有别的病症。殷拂云近前一步细瞧,女子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脸上手上瘦得只剩下一层皮,模样骇人,这是久病的症状。
她扫了眼一圈,只有大一点的姑娘不在,刚刚跑出去的应该是她,想必是去请军医的,只是要无功而返了。
女营哪里是她们随便出入的地方,更何况是深夜请军医,守卫士兵必不会让她出去。营妓微如蝼蚁,守卫兵更不会帮她连夜去请。
面前女子这情况,不知能不能挨得住。
许久,跑出去的姑娘哭着回来,扶着腰拖着腿,应是被守卫士兵教训受了伤。
姑娘哭诉守卫不让她出去,请不到军医。
“阿娘,那怎么办?”伏在床边的小姑娘抓着妇人的手哭。
殷拂云朝兰溪望去目光询问,兰溪会意,微微摇头,并无办法。
“我来瞧瞧吧!”殷拂云思考了一下主动走上前。
“你懂医术?”众人又惊又喜。
“略懂一些小病小痛医治之法,希望能够帮上忙。”显然女子非小病,她只是想给对方一点希望和安慰罢了。
妇人犹豫,最后还是让殷拂云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殷拂云为女子撩开袖子诊脉,忽见其手臂上方半遮半掩有一个红色斑点,她心中一紧立即将袖子朝上扯,胳膊上好几处指甲大小的红斑,当即大惊,忙拉开女子胸前衣襟,身前也有红色斑点,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疱疹,不禁面色变了几变,起身朝后躲了几步。
“什么病?”兰溪察觉异样,上前扶她。
“怕是莲房疾!”
众人大惊失色。莲房疾是北境常出现的一种疫病,因为染病之人最后身体溃烂出现许多血洞犹如莲房,所以被称为莲房疾,此病接触感染。
妇人慌忙否定:“不会的,她只是身子不好,又发了烧,怎么可能染上那种病,而且……而且我们一直呆在一起都没事。”
殷拂云也无法解释,她不是大夫,但是她有把握这女子是得的是莲房疾,那一个个红色的斑点和疱疹她太过熟悉,在发配的路上,她有两个堂妹就是因为这种疫病病死。
“你们多注意自己身体状况!”转身便离开房屋,兰溪也急忙跟了出去,两人走到房屋尽头的水缸前,反复清洗双手。
回到自己的屋子,姚瑶正坐在白姝床边,两人低语什么,神色慌张。瞧见她们进门两人身子不由地向后缩了缩。
“你们知道了?”
“我要告诉将军去。”姚瑶拔腿朝门外冲。
殷拂云一把抓住:“不可慌乱!”
姚瑶吓得立即甩开殷拂云,像避瘟神一般躲到墙角去,吼道:“别碰我,说不定你已经染上了。”
“现在你也一样!”
“我没有!别瞎说!”姚瑶惊慌叫道。
“我们一个屋,谁信?”殷拂云威胁。
姚瑶语塞,害怕地看向白姝求助。白姝也心慌,没了主意。如果被发现她们和有莲房疾的人接触,必然会被关起来,到那时没染上病也要染上了。她们这种贱命,谁会冒着危险来医来救,只能等死。
“都怪你们!”姚瑶大声怒斥,“大半夜充什么好人去看望那个该死的病女人,连累我们。”
殷拂云和兰溪也不知道对方有疫病,只是被吵得睡不着过去瞧瞧情况,也是想对方消停些她们能够安睡,哪知会如此。
“现在怎么办?我不想被抓起来。”姚瑶直接吓哭。
殷拂云想了想,安抚她们:“这种病我遇见过,接触才会传染,我们应该都没事。此事不可乱嚷,若是传出女营乱了军心,我们都得死,明白吗?”
三人慌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