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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忻吃药、晚膳都没有再瞎折腾。
殷拂云觉得晌午喝的那半碗汤药药劲太大浑身不舒服,刚入夜就休息了。
正熟睡中,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将她惊醒,是守夜的小厮。
她站起身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忙坐回床榻,缓了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头又晕又疼。她试着慢慢起身稍稍缓解,披了件外套去开门,月已过中天。
“殿下什么吩咐?”
“殿下未说,二姑娘先过去吧!”
她刚迈步,身子便已经不稳,扶着门框揉了揉太阳穴,略微好些,心中埋怨李忻喝的是什么药,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简单地穿好衣服跟着小厮过去。
李忻一如白日靠在榻上,精神很足,床头小几上摆着茶果点心,正悠闲吃喝。
“本王睡不着,忽然想看当年宫宴时二姑娘跳的那支舞——《凌云燕》。”
殷拂云心中翻了个白眼,他睡了一整天是睡不着了,开始折腾人,别人困得很。她欠身回道:“奴腿尚有伤,不能起舞,况多年未跳,奴已记不得了。”
“二姑娘聪敏。素来过目不忘,《凌云燕》是二姑娘自编,宫宴一舞让二姑娘从此有了华阳第一美人的称号,更是与卫国公府乔大公子因此舞定情,二姑娘是不会忘的。”
会忘的!殷拂云心中道。
临终前妹妹跳了这支舞,每一个动作都历历在目,只是再没当年的轻盈与欢喜,只剩沉重与悲凉。跳了一半妹妹跌坐在地,含泪笑说:“嘉木不为我抚琴伴乐,我忘怎么跳了。”
她知当时妹妹心底有多痛。
“忘了!”她微微垂首,眼中蒙上一层雾气。
李忻打量她一阵,神情失落,是想到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了吧?他改了口:“那就随便跳一支吧!”
殷拂云知道今夜若不随他一次心意,是不能罢了的。她现在难受得很,也想尽快打发了李忻早点回去休息。可跳舞真不是她所长,曾几次心血来潮陪妹妹一起练舞,兄长看见了说她跳舞就像耍大刀。若是真跳了,混迹勾栏多年的李忻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奴为殿下唱首曲子吧?”这总好蒙混的。
李忻态度坚决:“本王不想听曲,就想赏舞。”
殷拂云紧了紧拳头,立在原地不动,李忻也不催,喝茶品果,耐心很足,似要和她这么耗下去。
她没这么大的精力和一个睡饱吃饱的人硬抗,败下阵来。挑了一支动作简单的舞,酝酿了好一阵才跳起来。
李忻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似乎面前人跳成什么样无所谓,哪怕多么的生硬和别扭,他只是要她跳而已。
一个转身,天旋地转,脚下趔趄,她及时稳住身子,也停下了动作,欠身请罪:“奴腿上有伤,舞姿丑陋,扫殿下的兴了。”
“是挺扫兴!”李忻随手放下茶盏,挥了下手,“本王累了,退下吧!”
殷拂云松了口气。
回到西厢,她已经撑不住身子,倒在榻上不过须臾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忻日上三竿才醒来,喊了几声二姑娘,进门的却是闻邯。
“她人呢?”
“病了。”
李忻懵了,回想昨夜,她的状态是不太好,以为她是心中生怨气,原来是那时已不舒服。
“什么病,这么突然?”他挪了挪身子坐直些。
“因昨日殿下的那半碗药,桑姑娘去看过了,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就能康复。”
李忻沉默半晌,低低嗯了声。
殷拂云在傍晚悠悠转醒,头又沉又晕,似乎比昨夜更严重了。
半碗药而已,不可能让她病成这样。以前为了哄一个重伤少年吃药喝过更多,也没这般难受。
都是疗养内伤的药,差别怎会这么大?
她起身挪到桌边,撑着桌子倒茶,忽而感觉不对劲,忙伸手探向自己的脖颈,什么都没有,她心中一慌,再次摸了摸脖颈和周身,均是没有,回到床边将枕头被褥翻找几遍依旧没有寻到要找的东西。
心顿时沉入谷底,跌坐在榻,恨恨地捶着床榻。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瞥向一旁的香炉,丝丝青烟缓缓飘出。她撑着身子走到桌边端着茶水过去直接浇灭。恰时响起几声敲门声,接着有人推门进来。
闻邯见到她手中的茶杯和滴水的香炉,愣在了门边。
“二……二姑娘醒了?我……敲门没应,以为你还睡着。”闻邯尴尬地垂下目光,“抱歉。”立即退出去。
“闻将军。”她忙唤住,闻邯退出一半的脚步停了下来,“这香不纯,熏得头疼,可否让人帮我采些花来?”她立即掩饰。
闻邯有些疑惑,朝香炉看了眼,点了点头:“好。”
“多谢闻将军。”她欠身致谢。
不多会儿,闻邯亲自捧着一个花瓶进来,瓶内插满了迎春花,虽没有任何插花技术,但是满满一瓶倒也好看。
闻邯将花瓶放在桌上,尴尬地笑道:“府中除了迎春花并无其他花木,二姑娘且将就些,明日我差人去市上买些其他花品。”
殷拂云移步对闻邯福了一礼:“不敢再劳烦闻将军,迎春花很好,多谢。”
轻轻抚着花瓣,想到了华阳郡王府后花园满园的迎春花。当年李忻在府中大闹,看什么都不顺眼,砸的砸烧的烧,却唯独没有动后花园一株迎春花。
他是真的喜欢的吧?
轻轻嗅了嗅,清香怡人。
闻邯看她喜欢,笑了,犹豫着转身离开,走到门槛处又转过身唤了句:“二姑娘。”
殷拂云抬眼看他。他捏紧拳头欲言又止,最后尴尬一笑,关心一句:“多休息。”
殷拂云笑笑道声谢。
当房门关上,她愣了片刻,扭头看了眼香炉,下意识摸了一把空空的心口。
既然东西已经到了对方手中,越紧张在意越会出错,只能当做毫不在乎,无关紧要。
没有熏香,她一夜睡得香沉,次日醒来头不那么沉痛了。
李忻不喊她过去伺候,也不再折腾身边人,按时吃饭吃药休息。
第四日,李忻醒得比较晚,她便去厨房给他煎药,恰巧桑姑娘也在熬药。
“殷姑娘身体可好些?”桑姑娘关心问。
“没什么大碍,多谢你的药。”她点着几个药罐子,问,“都是殿下的?”
“是。”
“我瞧殿下面色如常,精神很足,不似内伤重者,不知还伤在何处?”
“腿和腰。”桑姑娘掀开一个药罐子瞧了瞧,感慨道,“是要养一段时日的。”瞥了眼她的左腿问,“还疼吗?”
“不疼了。”她笑答。
两人似乎没什么话题,一直沉默到一份药熬好,桑姑娘小心地端起滚烫的药罐仔细倒药,殷拂云忽然开口:“桑姑娘送我些熏香可好?”
桑姑娘神情一滞,手稍稍抖了下,药汁洒出一些,转瞬稳住,笑着说:“好啊!”
殷拂云道谢,待桑姑娘倒完药,端着木案出去。
绕过长廊,瞧见李忻坐在院子中晒太阳,闭着眼,微皱眉头,不知是因为阳光刺眼,还是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看过去,打量她的面色和举止。待人到了跟前,冷声训斥:“自作自受!”
她垂首顺从地低声应是,端起碗准备喂他药。李忻伸手夺过碗,冷着脸一口气将药喝完,把空碗递还给她。殷拂云忙接过,又端了杯清茶给他漱口,并递上一块帕子。
李忻面色渐缓,声音也平和:“将我床头的短笛取来。”
进屋后,她一眼瞧见一半压在枕头下的短笛,顺手一抽,穗子带出一块锦帕。刺绣很眼熟,她拿起细看,是一只鸡不像鸡鸟不像鸟的动物站在一块石头上。她这才想起,原来是自己少时所绣的帕子,后来不知哪里去了,没再寻到。
年数久远,帕子也旧了,中间还有几点未洗净的血渍。
她回头朝门外看了眼,李忻留着它,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忘当年拒婚之事吗?
这么多年听到那么多报复的猜测,大概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结局。
外面李忻不耐烦地唤了声,她立即将帕子塞回枕头下,拿着短笛出去,把它递过去。
李忻不接,道:“今日天气不错,本王心情也好,就吹那首《春日宴》吧,曲调本王喜欢!”
“奴不会吹笛。”她小心回道。
李忻和悦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沉。
殷拂云慌忙退一步,垂首请罪。
李忻盯着她沉默须臾,伸过手去,殷拂云忙将短笛奉上。
李忻摩挲几下短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正是那首《春日宴》。
殷拂云抬眼诧异地看他,她当日只唱了一遍,虽然曲调简单,但李忻不可能完全无误地记住。以前夫子让他背书,他三天都背不会半篇文章。
李忻吹了一遍又一遍,眉眼舒展,嘴角微微带着笑意,仿佛看到曲子中春光明媚,少女们在花丛嬉戏笑容灿烂的场景。
吹了三遍,他放下了笛子,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散去,低头看着短笛,在手中不断摩挲,神色低靡,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转眼看向一侧的殷拂云,视线从她的眉目鼻唇下巴游过,最后落在那双带有伤疤的手上。
伤疤淡了一些,但依旧那么醒目。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抬了抬想伸过去拉起那双纤细的手,意识到不可,手收了回去,不舍地再看一眼那双手,收回视线。
“你阿姐……”他又止住了话。
殷拂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主动开口问:“殿下还恨阿姐吗?”
李忻沉默许久,盯着她那张相同的脸,多么像,为什么就不是?
“恨。”他沉声回道。
殷拂云暗暗提了口气,以后该更加小心了,瞥了眼茶盏忙道:“奴去给殿下换盏热茶。”撤下凉茶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李忻眸光渐渐黯淡,喃喃低语:“为什么活着的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