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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绪杰的身体本来就非常虚弱,再经过这过度的打击,突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此刻的他是欲哭无泪,生不如死,跌跌撞撞地向贾府走去,边走边嘶哑着嗓门责怪自己不该将儿子带出来学艺,更不该指使他去救那个柔弱女子。他后悔莫极地哭着说:是爹害了你呀,儿子也,你现在在哪儿呀!------离家门越来越近的李绪杰更加撕心裂肺的难受,最后竟然两眼一黑昏倒在自己的家门前。李玉英独自一人在院中练拳脚,忽听门外有动静,急忙跑出来一看边哭边往爹爹身上扑去:爹!娘!快来呀!我爹他------
李绪杰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应城东关外的芦苇塘边,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在大脑里搜索着记忆:“我咋会来到这儿,我咋会躺在这荒郊野外?我这是------难道他们就------”
“儿啊!少华,我的少华!”李绪杰猛然想起来贾府西客房里的那幕幕情景,垂胸跺脚地嚎啕大哭起来。由于伤心过度,一下子又昏厥过去,不知又过了多长的时间,他再一次爬起来。
李绪杰的身体本来就非常虚弱,再经过这过度的打击,突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此刻的他是欲哭无泪,生不如死,跌跌撞撞地向贾府走去,边走边嘶哑着嗓门责怪自己不该将儿子带出来学艺,更不该指使他去救那个柔弱女子。他后悔莫极地哭着说:“是爹害了你呀,儿子也,你现在在哪儿呀!我一定要找贾爷,凭什么,他凭什么------光天化日下,他竟敢与国民党官兵相互勾结------”
李绪杰人还未到贾府的门前,早被守门的家丁报知贾爷,贾永忠气势汹汹地站在大门前,手指着他大声斥问道:“李绪杰你好大的胆子!我一向对你不薄,你!你们父子吃住在我府上,不知恩图报倒也罢了。可你,竟敢如此的坏我大事------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在官场上做事?”
李绪杰终于控制不住满腹的愤怒,一针见血地说:“她还是个小孩子,你不觉得太伤天害理了。再说,我为你家大人小孩做了多少衣服,光大小姐的嫁衣,春、夏、秋、冬一大车,就是在你家吃住十年也用不完。可你才给了几个子?少得可怜!”
“一个破裁缝,竟敢骂我伤天害理。来人呐,将这个疯疯颠颠的穷裁缝给我轰出去!”贾永忠怒发冲冠的指着李绪杰破口大骂。
有了主子的发话,不容李绪杰分说,几个保镖一涌而上,把个年老体弱的裁缝师按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后推下台阶,“澎”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李绪杰挣扎着爬起来,一摇三晃地向自己的家里走去,边走边不住嘴地叨叨说:“我这是作的哪辈子孽呀!传什么艺啊!来的时候父子俩高高兴兴,回来时儿子没了,叫我怎么向他妈交待,她能受得了这如此大的打击吗?我,我这可该咋办哪!”
离家门越来越近的李绪杰更加撕心裂肺的难受,最后竟然两眼一黑昏倒在自己的家门前。李玉英独自一人在院中练拳脚,忽听门外有动静,急忙跑出来一看边哭边往爹爹身上扑去:“爹!娘!快来呀!我爹他------”
李玉英的母亲正在灶前做饭,忽然听见女儿的哭叫声,丢下手中的柴火就往外跑,边跑边不停嘴的惊问:“英子,你爹他咋了?”
当她看到地上躺着的老头子时,疯了一样的蹿过去,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伸手将老头子扶倒到自己的怀里,悲痛如注的泪水喷涌而出。她边用手抚摸着他的胸口帮她顺气,边哽噎着说:“他爹呀!你这是咋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儿子呢?少华咋不跟你一起回来?他到底------你醒醒啊,他爹!”
“爹!”
“爹!!”
老二少祥听到母亲和妹妹的哭喊声,赶紧跑出来一看,扑通跪到爹爹跟前,双手扒着他的肩膀不停地晃着哭叫:“爹!你醒醒,快醒醒啊!”
李绪杰经过儿子的不停晃动,终于慢慢地苏醒了过来,他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老泪纵横地哭着说:“孩子他妈,我对不住祖宗,对不住你,对不住少华,我没照顾好他,他让国民党官兵抓了壮丁啊!”
“该死的国民党,还有那个贾永忠个王八蛋,我与你世不两立!”由于过度悲伤,李绪杰一口气没有上来,再也没有醒过来。
“爹!”李玉英兄妹两个扒在爹爹的尸体上悲声大放。
李玉英正在屋里睡觉的两岁小弟弟少明,被外面的哭叫声惊醒了,从床上爬下来,边往外走边揉眼睛。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看着哥哥姐姐都在那儿哭叫,也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娘的,简直是不让我们活了,老子去跟他们拼了。”老二少祥气得咬牙切齿,站起身来抹了一把悲痛的泪水,就要去找贾永忠报仇,李玉英的母亲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回来!”
随之,她痛哭流涕地说:“娃啊!别再去拼命了,你爹没了,你哥下落不明,你再去送死,你弟弟还小。咱们这个家------叫娘可怎么活呀!”
李玉英站起来抓住二哥的手说:“二哥,你就听妈一句话,别再去招惹是非了。”
望着老伴那含恨而去,死不瞑目的悲愤,李玉英的母亲用手轻轻地抚合了他的双眼,悲泪长流地说:“孩子他爹,你安心走好,我就是再苦再累,也一定要把他们养大成人,为你报仇。”
然后,她擦了一把那没完没了的泪水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现在紧要的是赶紧处理好你爹的后事,再找你大哥去。你大哥还小,求求官爷放了他。人常说:‘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国民党的兵不是好兵,咱不当。”
李绪杰人缘好,周围邻居平时谁家有个小灾小难的,他都会热情出手相助。特别是谁家新添了小儿小女,他都会用些平时剪裁衣服时攒下来的那些边角废料,缝成些小巧精制的娃娃衣服送去,并祝贺说:“娃穿百色衣,避邪还消灾。”
邻居们听到李裁缝师的不幸消息后,纷纷赶来帮他草草地料理了后事。李玉英的母亲,虽有急切找大儿子的下落之心,但她还是与玉英和两个儿一起在家为老头子守孝了百日。
百日后,玉英的母亲听邻居张家从国民党军队里逃出来的儿子张奎说:“他和少华在一个连,他是三排,少华是一排。现正驻扎在三十里河搞新兵训练,训练完后就要开赴战场。因为国民党军队很苦,当官的对兵很残,动不动就体罚、打骂是常事,他受不了就借一个暴风雨的夜里,装做出门拉屎,寻机会逃了回来。”
玉英的母亲找子心切,当她听说后,立即带着儿子女儿去三十里河寻找大儿子少华。三十里河听起来好像只有三十里的路程,实际不只三十里。弯延曲折的盘山小道,没人的荆棘丛生,根本没有下脚之处不说,还经常有野兽和强盗出没,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根本不敢冒这个险。他们只好走大道,大道要绕过两个山梁,这绕来绕去的三十里路,实际要走一百多里的路程,若在遇到刮风下雨,那就更加艰难。野外无处藏身,玉英娘上边用根竹篙顶上一块破芦席避雨,下边让孩子们紧紧搂着自己取暖。待雨停后,继续踏着泥泞的道路艰难爬涉。母子四人为了尽快见到亲人,只好风餐露宿,边乞讨边向三十里河赶去。
然而,当她们艰难地爬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三十里河时,一打听才知道,三十里河的新兵十天前就训练完了,已经开往前线去了。
李玉英的母亲由于悲伤过度,加之沿途的忍饥挨饿,一下子病倒在一个破庙里。亲人是寻不着了,玉英让二哥少祥守在破庙里照顾妈妈,她和弟弟少明天天早出晚归,到附近的村庄讨得剩汤残羹供一家人充饥。
一家好心的王大娘,听说玉英的妈妈来找儿子病倒在土地庙里,专门为她熬了姜汤送去让她发汗祛病。有了好心人的相助,加之玉英她妈平时承担着繁重的家务,身子骨也锻炼得结实,姜汤喝下去,又冒出了一身虚汗,顿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母子四人在土地庙里又休息了几天,王大娘连着送了三天的热汤、菜团让他们母子充饥。才开始他们说什么也不吃,玉英妈说:“荒春上,青黄不接时节,家家日子难过,三、四口人吃一顿,够王大娘一人吃三天。”
王大娘再三劝说:“遇到这个乱世道,没咱穷人的活路,自己再不想个法子活下来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那不是让死去的人白死了吗?”
王大娘说到伤心处,悲泪长流,声音哽噎。她说:“我家虽然也不算富裕,住在村边半山坡上,一家四口人以打鱼为生,小日子过得也算安稳,丈夫袁刻铭和儿子袁强整天住在河里打鱼,她和儿媳妇周瑞菊在家纺织。自达国民党军队进入三十里河那天起,这里便没有了安静的日子。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纯粹是一窝子土匪,今天抢这家的鸡鸭,明天抢那家的牛羊。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模样好,那算是遭了殃了------”
王大娘终于控制不住满腹的悲愤,两手蒙面放声大哭起来,她的伤心动情,勾引起了玉英母子的痛心家事,纷纷跟着哭泣。王大娘哭了一阵子后,大概心里好受了一点,擦了擦饱含眼窝里的泪水说:
那天她和已怀孕五个月的儿媳妇在家纺织,一个国民党军官带着两个士兵到她家抢东西,当官的让两个士兵在院子里追鸡赶羊,他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来,朝着她儿媳妇嘿嘿冷笑一阵,便动手动脚地向她扑去,吓得儿媳妇抱头乱蹿。王大娘上去抱住那官兵的腰说,求求你行行好,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那官兵用力一甩,王大娘被甩出老远,头一下子磕在织布机上,当即昏了过去。国民党军官抱起儿媳妇就往里屋床上放,儿媳妇狂踢乱抓不从,那官兵一拳打在她的太阳穴上,致使她当即昏了过去。官兵强行撕破了她的衣服,施行了强暴后扬长而去。王大娘苏醒过来后,急慌忙跑里屋一看,儿媳妇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用手一摸发现儿媳妇早已断了气。她一下子扑在儿媳妇的尸体上,放声大哭起来。
王大娘的丈夫袁刻铭背着一捆黏网,儿子袁强扛着一根竹篙,竹篙的一头撅着刚从河里捕捞上来的鲜活大鲤鱼。俩人一踏进院门,就被院子里那凌乱不堪的场面吓得倒吸了口冷气,父子俩扔下手中的鱼、网,快步向屋内走去。人未进屋,迎面扑来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瑞菊!”袁强顿有一息不祥的感觉,大喊一声,疾步向里屋蹿去。
“儿啊!为你媳妇报仇呀!”已哭干了眼泪的王大娘,看到眼前的儿子和丈夫,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便再次昏死过去。袁刻铭慌忙抱起妻子,边晃边叫,“强他妈,你醒醒啊!”
王大娘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呜呜咽咽的哭诉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袁强听后拎起砍柴斧头就要去找官兵拼命。袁刻铭一把夺过儿子的斧头扔到地上说:“你疯了!就这么去送死啊?”
“我媳妇和她肚里的孩子就这么白死了嘛!”袁强两手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地大哭起来。
袁刻铭悲痛万分的说:“多好的媳妇啊!就这么白白地给糟蹋死了,我心里好受吗?这个仇一定要报,但不能硬拼,硬拼只会再搭上一条性命。人死不能复生,咱还是先把你媳妇的后事安排了,再想个报仇的万全之策。”
一个月黑天高的夜晚,袁刻铭父子俩带上砍刀斧头,悄悄地摸到了国民党官兵驻扎的营地,袁刻铭一斧砍死了一个站哨的士兵,迅即从他手中夺得了三八大盖步枪。另一个士兵吓得双手举枪跪地求饶:“大爷饶命,我是被抓来的,从未干过坏事。”
袁强听他是本地口音,约十四、五岁的年令,就没有要他的性命,便用砍刀架在他脖子上说:“饶你不死可以,但你得说出狗官的住处。”
那士兵浑身筛糠似地指着不远处的一间草屋,和紧挨草屋左边的三间草房说:“我们这儿只住了一个排的兵力,排长叫周三奎。那独间小屋里住的就是他,全排的兵力都住在那三间大屋里。”
袁刻铭向儿子递了个眼神,儿子心领神会,迅速从腰间解下一根绳子,麻利地将小士兵绑在身后的一棵松树上,又用一块破抹布往他嘴里一塞,把他那支枪斜背身上,右手拎着砍刀跟父亲一起向排长住的小草屋里摸去。
袁刻铭父子俩见过枪,但没放过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