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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仍旧有许多人并未睡着,窸窸窣窣的拍打蚊虫的声音不绝于耳。周娇头皮发痒,她的头发很长,卷在一起。自己在河边洗了,但是没有洗头发的皂角,只用水洗根本洗不干净,她感觉有头上有虱子,让她痒的难受极了,加上吃饱了,有力气折腾了,于是爬起来给用手指开始挠。
周郡和路云忙了一天,睡得很熟,她看着包裹着自己的衣袍,脱下来给周郡和路云盖上,裹住他们的脚,两人的草鞋已经烂完了,脚底厚厚的茧,她想着搬上来的水草还没晒干,堆在旁边,嗡嗡的蚊虫从那里出来,便要把他们放远一点。
大概动作大了点,周郡醒了过来,“娇娇?”
“哥,”周娇放下水草,“我睡不着,你睡吧,我不会乱走的。”
周郡实在太疲惫了,手掌手指还有血丝,手臂酸的抬不起来,他只是嗯了一声,又睡下了。周娇便窸窸窣窣地行动着,之后又给路拾喂水。路拾小脸皱巴巴的,还像个猴子一样,闭着眼喝水,喝完就睡。
陶罐里烧开的水都是她和路拾喝,哥哥说小孩子喝这水安全,不拉肚子。她知道哥哥对她好,但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端看这一路逃荒的人,除了领队的李家人那边还有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活着,其余的她都没见几个。
之前一起从周家村王家沟里出来的小伙伴们,也不剩了几个了,只有周虎子和王二牛还在。周娇知道他们都是独苗苗,父母爱得紧,所以在父亲没了后,她一直担心哥哥会把她扔掉。
哥哥在家里脾气不好,对她没耐心,小时候带着她还差点把她淹死,经常惹爹娘生气,还不爱下地干活,经常跑出去鬼混。但逃荒路上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没有把她扔掉,而且还格外地照顾她。
周娇渐渐放下心来,也不那么惊慌,特别是他们确认捡到的路拾有福气的时候,更加对以后的路有信心了。她把水草搬得放远一点后,又回来,想着明天可以跟周大婶娘学着编织草鞋。她看见有人用河里的水草编成了那种草鞋、草帽、草篮子,可惜她不会,明天求着周大娘教她一下,磕头求求她。
头皮又痒了起来,周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着还不如弄短点,于是就想去摸小镰刀,但她又顿住了。万一她弄不好,割到自己了,会让哥哥担心为难。她找了细树枝开始挠头,挠着挠着便累了,睡着了。
路云一觉醒来,天大亮,他伸了个懒腰,爬起来一看周郡正在给周娇剪头发。他挪过去,喊了声“哥。”
“醒了?”周郡瞥他一眼,“去找些那种平滑的石块来,我们看能不能做个石刀出来。”
路云嗯了一声,先跑去河边找了干干净的地方喝了一肚子的水,然后开始找周郡说得那种石头。不管肚子咕隆隆叫的多很,他都很习惯了。
忍饥挨饿已经锻炼出来了,现在他们是一天一顿饱饭,其余就喝着那种树根熬成的汁水,路云很满意。不管怎样,他们都还活着,而且昨晚还吃到了田鼠肉,往前还吃到了蛇肉。
如果今天能再多找几块那种大树根,大哥说要把他们磨成那种细粉,配着观音土,做成那种硬硬的饼块,能挡住饥饿。如果再能找到一点鱼和虾的话,那就更美了。
可惜,他看了看这条小河。里面依旧充满了人,而且水已经混了,看上去更浅了,水草也几乎看不见了。他知道是找不到鱼虾了,昨天他闻到了周里正家饭的鱼香味,他们好像还有盐巴,那滋味该是多美啊。
想着想着,路云口水就流下来了,他随手一抹,回过神来,开始低着头捡石头。大哥说要短的,平的,有两个手掌大那样大,有缺口的,但是表面要光滑的那种石头。
“路云。”有人喊他,路云抬头见是王丫,她手里有着网兜,路云过去,“今天到哪去抓,河里没东西了吧?”
王丫点头,“我想去土丘对面的下面看看。”她前两天下手快,找了那处避风石后面的藏身地,然后又用网兜抓住了两条鱼,很小的鱼,大概只有她手掌那样大。可是这两条鱼让她和她娘活了过来。在避风石后面偷摸摸的吃了,也没人发现。
昨天路云发现有田鼠,她惊讶极了,因为她在那块地方来来回回晃了十几次都没有见到田鼠,但路云发现了却抓不到,于是她便帮忙做了陷阱,没想到竟然抓住了两个。
而且路云还要分她一只。她心下感动又触动极深,知道路云还是原来的性子,没有变坏。所以她才敢带他们去那处避风石,带他们去藏身处。
路云担心,“我看那边都是碎石,干枯枯的,那李家几个好手不是下去了,也没找到什么东西。”他哥说这条河的方圆三四里的地方估计都有人转悠过,大家能动的都会想办法找一星半点的食物,所以嘱咐他务必要小心,就算看到吃的了也不要张扬,如果别人也发现了,不要去抢,别生事端。
王丫只比他大一岁,却比他能干太多,竟然都敢自己下去了,那些石头一不小心就踩到,掉下去可会没命的。昨天李家人不是掉下去一个摔断了腿,幸亏李家村人多,也团结,又把他救上来了。不然只有死路一条。就是这样,昨天他们偷偷吃饭的时候,那家人哭声嚎的整条河边的人都能听见。
一个家的主心骨断了腿,可是晴天霹雳,让其他家人怎么活下去。王丫咬唇,她昨晚也听到那件事了,可是她还是要下去。“这条河快干了,我们待不长的。而且阿牛哥说我们会去封家堡,还有七八十里路要走,没有粮食不行,必须要弄一点干粮路上带着吃。”
路云见劝不动,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会儿。”接着他迅速把找到了几块石头拿回周郡那,周郡皱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云靠近周郡小声地把王丫要去山丘对面下面的事情告诉周郡。周郡没反应,他又道:“哥,要不我们带她一起去挖树根,这样她就不用去下面找东西了。而且她那里有铁锹。”
王丫家是猎户,她和王大牛玩得好,王大牛娘又是王丫的堂姑,王大牛家里和周里正一样,还有板车,装得满满的家当。
周郡思索一番,同意了。让王丫拿着铁锹等着,路云飞着跑了过去。周郡摇摇头,拿过路云找回来的石头,又捡起一块大石头,对着平滑的石头开始砸。
他之前做过石刀,知道一些原理和做法。之前学校手工课作业的时候他自己做过,但那个时候的工具多样化丰富,学校手工室里有各种切割机磨刀石分割仪打磨器,有同学还用仪器把啤酒瓶做成了手镯。他则做出一把小石刀,如今他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但总要试试。之前找资料的时候原始人做石刀,是砸、锤、摔、割、烧、碰撞多种合成。他用大石头拼命地砸着,砰砰作响,碎石还崩裂着。
因为害怕碎石蹦到人,周娇把路拾抱远了。周娇的头发剪短了,利索起来了,她抱着路拾走来走去,看到有几个年轻的媳妇儿坐在一边,腿边又有很多水草,便赶紧挪去。年轻的媳妇儿们聊着天编织着草鞋。
周娇怯怯的,“我可以跟着一起学吗?我想给哥哥编织一双草鞋。”她声音很小声。
见周娇渴望的眼神,还有怀里瞪着大眼睛的路拾,有个两颊泛红的小媳妇儿心软,“孩子,你想学吗?来,我教你。”
周娇高兴极了,立刻搬来水草,跟着学了起来。她们的手速很快,而且还有那种长长的毛衣针,一头还有这弯钩,还有一些细绳子。
周娇什么都没有,那个小媳妇儿手就故意慢了点,好让她看清楚,见她没有绳子勾连着,就用了另一种手法,“你这样做,用这个水草的根子,搓的细细的,多用几根,别急。慢慢来。”在她的带领下,其余三个小媳妇儿也没说什么,有个手速快的,还多拿出一根编织针来让周娇用。
年轻媳妇很好,编完了自己后还特地帮周娇给固定了一下鞋跟,周娇感激不已,眼眶都红了,糯糯的说谢谢,还想磕头,一口一个恩人。那个小媳妇儿笑起来,“叫我花婶子就好,大家都是逃难的,别这样。”
周娇这边费力且用心地学着编织草鞋。偶尔看一眼路拾,路拾倒是很快,只有渴了才会哼哼唧唧。而另一边路云带着王丫回来,也带回了铁锹,接着和周郡一起做石刀。
周郡磨了两个多时辰,累得不行,喝了水后,见周里正回来了,便去借了那种小石磨来。他见过里正用小石磨磨那种麦种。
里正脸色很难看,估计在琢磨着什么事。把小石磨给他,说了句:“水快干了。”
周郡叹气,“是啊,周爷爷,我们是不是快要离开这了?”
里正没点头也没摇头,挥挥手让周郡快去磨石刀,他自己也很快又去前面李家人的驻扎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