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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官道通畅,但却并不好走。因为他们短短不到三个时辰,就遇到有两拨人马在驿站上疾驰。
五个六刀/枪/铠甲,全副武装的人,马蹄声哒哒而嘹亮。他们是民,遇到这些人必须要退避,而且不能阻挡他们行动。所以大老远的听到马蹄声,他们就必须赶紧行动,退到官道以外,躲起来。
第三次刚踏上官道,走了不到一里路,第三波车马过来。这次不光有骏马和铠甲,还有三辆四驱马车疾行,挂着旗帜,马车走的慢。几十人躲在官道两旁看着那豪华的马车,还能看到车夫腰上挂着的水壶和肉干,羡慕不已。
等马车过去,他们又重新上路,就这样走走停停,十五里的路走到了天黑,月亮高悬。他们看到了驿站的标志。
几十个高高的灯笼挂在一排青砖瓦建造的建筑上,离得老远就能看到那亮如明月的灯笼。他们是不能靠近驿站的,在二三百米处停下来了。可是听到驿站里传来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带着烟火气,终于不再是满地的哀嚎和痛苦的呻/吟/声了。之前在官道上看到的那三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外面,真是气派啊。
周郡看到那高悬的灯笼和建筑的时候,甚至觉得是重新活了过来。这一路他们都是满目疮痍,如今见到这样完好的建筑,尘世的黑夜的热闹,又看看高悬的夜空的月亮,皎洁如水,预示着明日的顺利。
驿站两旁的空地上已经有灾民在躺着了。见到他们这群新来的,大家也没什么反应,甚至有的驱赶:“去那边,这边没位置了。”
黑夜中里正大概也不想惹麻烦,便也不去争吵,又往一边退去五六丈。找了处杂石林立的空隙处,板车却推不进来了,所有周大福让两个儿子去看着。
周郡带着路云选了一处缝隙,稍微把乱石清理了一下,找了个两个大的石块,坐下来了。直接坐在地下能把屁股硌烂,周娇就龇牙咧嘴地,“哥,我们不能在官道上休息吗?”
没得到回答,她也不在意,舔舔嘴,看着周郡把水壶里最后的几滴水喂给路拾,又看了看周围人,凑了过来,“哥,这里会有水吗?”
“有的。”周郡把路拾给周娇,让路云拿着小镰刀跟着他一起出来。月亮很大,加上远处的灯笼,隐约可以看到东西。
趁着月色,看到这乱石中间还有杂草,他要挖出来看看,找人问问能不能吃。不用他去问,已经有人行动起来了。周大福媳妇早就收拾起这些杂草了,而且她经验丰富,确定可以吃。
至于水源,外向又善于沟通的路婶子早就打听清楚了。驿站后面不远处有一口人工水井,每天定时开放两个时辰,驿站的驿夫们同意流民可以选出几个好手去打水喝。
所以这里待着的流民才会那么多。听到这里,周郡心底松了一口气,能够活下来了。
第二天里正带着两个儿子和孙子又找了两个大汉,带着能装水的东西去打水。剩下的人则在驿站附近方圆二三里路的地方转悠,挖能够果腹的杂草和植被。
驿站建造在平地之上,在离官道二百米左右,有石子路联通。而驿站周围都是荒地。
周郡注目之处,荒地一片乱石,找不到地方下脚。古代的荒地可不是现在的荒地或者建筑工地那样。现在的荒地就算是未开发前也不会有有多少石头在里面,顶多一些杂草碎石和土块,高低不平地在上面。
而古代的荒地却是有那种难处理的灌木和深埋地底下的根系发达的树根,极其藏在土下的的坚硬的土层,和经常凸出来的巨大的石块,硬的砍不动的土块。这里的荒地还好一点,高植被不多,不然他们都走不进去。
周郡和周立周明等半大小子在前面走着,都拿着农具铁锹,这是里正特意发给他们用的,要他们来帮妇女们开路。
荒地中虽然是黄色的土和黑色灰色的石头居多,但是绿色如起星星一般点缀在其中,应该是被流民薅过一轮了,但仔细找仍旧能找出掩映在毒草之中的能够吃的草料野味来。
他们被妇女们带着去挖那种能吃的棒头草、猪猪草、看麦娘、通泉草、黄鹌菜、小根蒜、香附子、风车草、仙桃草等这些都是这个时节生长的能吃的。
周郡听着几位大娘大婶描述着这些草什么模样,虽然听得仔细还是一头雾水,但路云悟性比他强,很快找到了两处大石头下面的通泉草。方寸之间虽然不多,但采摘完毕也能有几两重。
周郡这次出来没有带路拾,这里蚊虫更多,没过半个时辰,他们全身上下红肿发痒,露出在外的皮肤上全是那种包,红红的,发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虫,格外的厉害,一碰还疼得很。周郡害怕有毒,后悔没把长袍给裹上。
荒地也有刺,本就破烂的衣服更加破烂了。路云也被咬的嗷嗷叫。后来路阳婶子给他们分了那种细细的尖尖的青色的野草,要他们碾碎抹在肌肤上。
说这种草有毒,不能吃却能驱虫。那应该是有药用价值了?周郡寻思着,等安顿下来,他一定要搞一本中草药记载书籍看看。
他们这边热火朝天的采集着,等回到昨日的睡处,水已经打回来了。周大娘和路阳婶子们开始用野草野菜和观音土混合在一起,做土菜膏。
周郡等半大小子们又帮着拾柴火和烧火。一些小的,比如周娇和路拾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行李。他们不能再睡处煮,所以一行人寻了一百多米远离了那些流民住处。
就这样还有很多流民闻着味过来,问他们做什么好吃的。但他们这群人期中有近三十个都是年轻力壮的,也不害怕。拿着农具和家伙,有不怀好意的就瞪回去,怒目而视,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架势。
很快他们就有饭吃了。
但这个时候驿站里出来两个驿夫模样的,要求他们这群流民再往旁边退一里路,说是有贵人在驿站休息,让他们不要在这停留。如果不听,明日那口井就不让他们去打水了。
流民们嘟囔着,却不敢反抗,只能行动着后退,又往荒山出退了一百多米。这回只能远远地看着驿站了。
里正招呼他们重新找位置,等安顿下来,第一批观音土糕点也蒸熟做好了。因为里面有野菜在,所以不是之前白白的如白面糕一样的,而是带着青绿颜色,中间还泛着点红,闻着有野菜的清香。路云小声说像是过年时候奶奶蒸的糖糕。
“一定很好吃。”路云都流口水了。现在还不能吃,等全部做完,才能享用。
这种东西只能是应急,不能长期吃。周郡不敢让周娇和路拾吃这样的东西,把坛子里的观音土到了出来,也去里正那边求了一点水,他藏了一点能吃的猪猪草捣成泥状物喂给路拾吃,周娇呢想等着吃那种观音野草糕,但知道大哥担忧她,所以直接嚼野草吃,之后再喝水。
到了傍晚时分,晚霞出没。他们带的观音土和采集来的野草全部做成了观音土膏。这是他们接下来的路途粮食。
里正做主分了,除了周娇和路拾两个小孩子,其余每人都分了三块,周娇两块,路拾没有。
但是路阳媳妇路婶子给了路拾一小碗的草泥膏,“这泥膏里面没观音土,是我用风车草合着一点剩余的蝎子虫做的。”
听到蝎子虫,周郡一愣,路阳媳妇就说:“别怕,这蝎子虫没毒。他叫路拾吧,怪惹人疼的。这孩子命大,别愣着,喂孩子啊。”
路阳婶子见周郡还发愣,忍不住把路拾抱过来,自己喂。路拾小脸有了水之后,眼珠和皮肤就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皱巴巴的,虽然很脏,但是手摸上去,是光滑的。她露出笑容,逗着路拾,然后开始喂他,路拾很给力,吮吸地极为顺畅。小半碗很快就喝完了,还吐了个泡泡。
路阳婶子哎呀呀的,“这孩子真招人疼。”她抱着晃了晃,路拾就裂开嘴,冲着她笑。后来路阳婶子把路拾还给周郡,还说了句:“我看这孩子是命大有福气的。”
水不缺了,虽然不能洗漱,也不能大喝特喝,但是却能解渴,周郡吃了一块观音土糕,又喝了半壶水后,感觉腹中涨涨的。他的胃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如今一口气啃了一块观音土,又喝了半壶水,竟然有些灼烧感,但同时这种感觉也可以说的是饱腹感。
“胃部活了。”周郡摸了摸肚子,喃喃说了一句。
他让两个孩子躺在自己身边,美美的睡上一觉。
第二天大家收拾收拾,等周大福他们十几个人打完水来,把所有能装水的东西再次装上水。然后周家村的四十余人就离开了驿站,继续赶路——目标是安水镇。
启程后发现驿站越往南,气候越湿润,绿色植被也越多。植被越多就代表着他们饿不死了,而且水源也不用发愁了。
周郡知道,自古北方夏季少雨干旱,而往南却是夏季暴雨多,平原和谷底也多,所以粮食丰富多产。
而且这一路他们南下的流民都在骂赵王,有的懂得多的,还说了一下朝廷大事。他们都说在豫章王治下,百姓大多安居乐业。往南一带商业和手工业也发达,如果没有土地,帮人做工也能活下去。据说每年国库赋税是江南和皖南两地区缴纳的最多。
周郡就对安水镇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