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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郡的双脚磨出了血泡,然后不管它,血泡散开血迹留下又结疤,然后形成老茧,这样就不疼了。周娇很懂事,有了力气之后要求下地自己走,不让哥哥抱。
小姑娘硬生生的挺着,不叫苦不叫累,直到一个扑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小脚也磨破。周郡和路云分别背着她走一段路,三人这样走走停停,渐渐落后了。
日头格外毒辣,所有人都恹恹的,只是闷头走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竟然像是赶尸人赶着尸体一样,鸦雀无声。是因为累,因为渴,因为饿都不想开口,没有那力气。全身的劲都在灌了铅的双腿上面。
路上已经可以看见死了的牲口,牛和羊,还有马和骡,狗也别提了,多得是尸体。周围嗡嗡的飞着蚊子苍蝇虫卵,爬上爬下还有着白色的蛆虫蠕动啃食。
死人尸体也是零零散散倒在路边、荒地、枯树下……周娇非常害怕,躲在哥哥背上,不敢睁开眼睛。路云却想去翻翻那些死人口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得上。
周郡拦住他,尽管不想说话,但是还坚持吐出几个字,“不要碰尸体,有瘟疫,会传染。”
路云踉跄两步,躲开了些,枯树枝到处是,他拾了两支两尺长的树枝,偶尔碰到尸体就扒拉开。脸上的汗水如雨下,只能像狗一样伸着舌头散热,这条路长长细细地,两边都是荒地,一眼也看不到尽头,大家都这样走着,仿佛只要走着就有希望,就能找到水源一样。
就这样日头西落,天气不那么热了。有人就地就躺下了,歇息。因为这个时候天黑,没有火把走路十分不安全,虫蛇不说,有些大型野兽也会出没。更有是老百姓信奉一种叫做夜叉神的神仙,不敢夜里走路,害怕会被夜叉神看见,魂魄被收了去。
迷信当然是迷信。周郡并不害怕走夜路,但是现在前路不明没有火把,要是不小心踩到了尸体牲畜,绊倒了挨到了秽物,染上了疾病那可就惨了。于是也停下来,路云一听不走了,立刻席地而躺,全身酸疼,躺在那瞬间就进入了睡梦中。
周娇早就昏昏欲睡,周郡将她放在干净的地方,他们还有一个小包裹,里面只有一件长袍,盖在了周娇身上。路云的肚子咕咕叫,周郡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他们有近五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黑夜中哀嚎声啜泣声也非常明显,周郡抓住妹妹和弟弟的手也眯着眼睛休息。
睡吧,睡了就不饿了。
半夜被一个尖叫声惊醒。
周娇小声哭起来,路云翻了个身又睡了。周郡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当然有蚊虫叮咬,只能将她全身包裹起来,“娇娇,再坚持坚持,到了下一个村庄就好了。”
周娇小声地嗯了一声。暗夜里有人唱起了民谣,嘶哑又难听,带着悲悯和苦难,周娇摸着哥哥的下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的。”周郡说的斩钉截铁,掏出怀里的半块饼,碾碎喂给周娇,“你悄悄地吃,慢慢的,娇娇。”
这饼子太硬了,碾碎后仍旧和沙砾一样,硌牙。周娇不吭声,用尽的咀嚼着,“哥哥,你也吃点。”
周郡咬了一口,又看了看路云,留下了三分之一又摔进怀里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把路云推醒,把饼子给了他。
路云一口吞进去,噎得翻白眼,但还是拼了命咽了进去,喉咙干渴的疼。上路的时候,听说昨晚又死了几个,那个尖叫的女人就是因为别人抢夺了她最后的一口粮了,愤恨阻拦不敌而死。大家都饥肠辘辘,却也默默无言,麻木且顺从地走着,仿佛前路有食物有水有救赎。
一直到路云被绊倒,一个女人抓住了他的脚踝。路云吓得乱踢,那女人只瞪大眼睛不放手,“孩子,我的孩子。”
这才看到她身下的孩子,大大的眼睛,嘴唇也干干的,却红通通的,一张小脸瘦的不行,估计刚满月,被包裹着,不哭也不闹,只睁着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
“求你,求你救他。”女人说完就咽气了,眼睛却睁着,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婴儿开始大哭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死亡和凋零。
他哇哇大哭,声音细细的尖尖的,上气不接下气,路云拼命掰开了那女人的手,摸着头,“哥,这怎么办?”
周郡面无人色,“走吧。”
周娇不走,“他会死的,哥哥。”
“跟着我们也会死。”周郡不是冷酷,而是清楚事实。
这么小的婴儿,先不说没有奶水喂养,就说这么干燥的天气和恶熏熏的气味,他就活不下来,跟着他们也是死,根本养不活。
路云看到那个小婴儿,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出生没几天就死了,奶奶给她埋在了后山。那个时候他的妈妈精神状态还好,后来弟弟死后没多久就精神恍惚落水而亡了。他弟弟也是有着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白的。
他道:“我们抱着他吧,死了再给他埋了。”
周娇一双眼睛渴望地看着周郡,“也许到了前头就有水了呢,哥哥。”
路云道:“有人吃孩子,他会被吃掉。”虽然现在还没有到那地步,但是他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他们遇到灾荒的时候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会相互交换孩子,吃别人的孩子,他害怕。
周郡弯腰看着小婴儿,婴儿包裹里还有一个水壶,他一打开血腥味扑鼻,这是血。又看了看死去的母亲,手腕上都是咬痕。他稍微一联想,母亲这是在用自己的血喂养孩子。
小婴儿似乎知道这些人能够决定他死活,不哭了,直瞪着眼睛看着他们。这么小的婴儿如果留在这,说不定会被带走作为口粮吃掉,于是叹息一声,“抱着吧。”
路云抱起小婴儿,“给他起个名字吧。哥哥。”
“路上捡的,就叫路拾吧。”周郡道:“能活下来算他命大吧,走吧。”几人又重新上路。水壶里的血腥味传出来,路云怀中的小婴儿闭上了眼睛。
死去的女人渐渐远去,人们沉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有些家属连哭都不会哭,因为泪已经干了。
只有双腿机械地超前走着,抱着信念——前方有水源,有吃食,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