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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沉沉。
闷热爆裂,地皮干裂,踏上去岩土飞扬。
有人突然跪在地上:“老天爷求求你开开眼吧!”
哗啦啦一群人也跪在后面,年女老少都有,“老天爷啊,救救我们吧,下雨吧!可怜可怜俺们!”
“老天呀,求你!开眼,你睁开眼看看啊!”
其中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老妇人突然怒捶自己的胸膛,然后朝天吐血大吼,接着如梦魇了一般跳动起来,放声高歌、嘶吼着!
接着她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跳了起来。仿佛疯狂羊癫疯一般,口吐白沫和鲜血,四肢抽动。
其中有一道宏亮的声音嘶哑地吟唱着:“天地聋,日月瞽,人间亢旱不为雨。山河憔悴草木枯,天上快活人诉苦[1]……”一遍遍的唱着,后面众人跟着一起唱。这么多声音混在一起,诉说着对下雨的渴望。
雨!
下雨!
众人惊疑不定,周娇吓得眼珠都不会动了,周郡把她护在怀里,安慰道:“他们在求雨。”
路云道:“我听奶奶说过。”说罢把小婴儿放在地上。也跟着跳动起来,那些人边跳边唱,吟唱着他们听不懂的咒语,嗓子嘶哑难听,刺破耳膜,但声声啼血,有着致命的恳求。
这渐渐地干扰到了后面的人群,他们有的也跪在那祈求起来。无论真假无论是否没有力气了,只求来一场雨吧,哪怕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也好。
他们要活不下去了,他们要渴死了,他们开始吃土了,肚子那么大,四肢却干枯如树皮。
噎死渴死的的比比皆是。可是他们不想死啊,哪怕像狗一样活着,也想活下去啊。老天爷求求你了。许多人的心愿汇成一起,这声音听闻哀鸣悲戚。
地上的小婴儿睁开了眼睛,双嘴一瘪也哭了起来,声音洪亮。他刚把他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滴血喝了进去,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水壶还在旁边,小婴儿哭声震天,一抽一抽的仿佛也感受到将死的威胁。
周郡抱起他,尽管日头这么大,但是他却流不出一滴汗来。体内水分已近干涸了,周娇把手指放进婴儿嘴里,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哭,哭声汇入众人的呐喊哀嚎声中。
周娇想要抱起他摇晃,然而却抱不动,周郡将他又放在了地上。
哭吧,哭吧,哭累了就不哭了。
他也走不动了,躺在了地上,手盖住眼睛,耳边全是求雨的哭声。他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周娇的手,黑影在眼前晃荡。
似乎出现了某种幻觉,手背上感觉到清凉。
一滴,两滴,三滴……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下下雨了?
他伸出双手,是的,那是雨滴,他感受到了。
“下雨了!”
“老天爷开眼了!!!!”
“啊啊啊,我们得救了!!”
众人都疯狂起来,拼命地磕头。然后哭嚎着伸出舌头感受雨滴的清润。
许多人动起来,能够接水的东西都摆出来,有的更是仰面躺着张大嘴巴,接着雨水。
夏日暴雨,不一会儿就彻底下下来。天黑了,乌云密闭,路云尖叫起来。周郡立刻爬起来,抱着婴儿,吩咐道:“快去找装水的东西,木棍树枝都可以,随地挖坑也行,把衣服都淋湿。周娇快张嘴。”
他把水壶盖子打开,对着天,接着用那件外套卷成一个布兜类似的,用来接收雨水。
路云捡来石头,开始挖坑蓄水。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有人看到周郡这样做,立刻也组织起来。
一场大雨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
所有人都在大雨中得到了救赎。
小婴儿路拾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小手也摆动着,似乎也在欢呼。
两个时辰后,众人把能带走的水全部都带着上路,带不走的都喝掉,肚子喝的饱饱的,有迎着日头上路了。
这场雨让他们觉得天不亡人,还是有希望的。路云喝得畅快淋漓,也不顾那些雨水都沾着泥水,这年头谁讲究那个谁先死的早。
路云的一个水壶装得满满的,小婴儿的一个水壶也装得满满的。路云抱着路拾,“你看,哥,水来了,我们有救了。说不定这小子有福气。”他高兴地托着路拾,又亲了他两口,高兴极了。路拾也小手小脚舞动着。
“省点力气。”周郡露出了一个飘忽的笑容,“只有水,还没吃的。”
但是这群人的喜悦还是藏不住,一行人朝着前方走去,对未来充满信心。走到断路处,天也黑了,该歇息了。因为他们的水能够坚持一天,如果省着点喝的话能够两天。
虽然没有吃的,很饿,但是暂时饿不死。所以众人的心情不是那么沉重,唯一让周郡头疼的是路拾没有东西吃,喂点水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哭。
哭得人心烦意乱,周围人都累想睡觉,但是他嗷一嗓子让人无法休息。于是三人就离大部队有些远,一人喝了一些水,准备休息的时候,这小宝宝又开始嗷嗷叫了。周娇纳闷,“他不累不饿吗?”
因为赶了一天的路了,所有人都疲乏的不行,路云停下就躺地上了。周娇也昏昏欲睡,但这个小婴儿一直哭,周郡道:“他可能觉得这不安全。”
周娇看到小宝宝哭得满脸通红,可怜兮兮地道:“那哥哥,我们去那边吧。”那边有枯树和大石头,但是离人群远了些。
路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郡就同意了,把路云叫醒,三人抱着路拾去了石头那边,然后靠着枯树,说来也奇怪。路拾一到这儿也不哭了,又喂了点水他就睡了。
“终于哭累了。”
几人也休息起来。周郡把周娇手绑在自己腰上,把路拾放在怀里,头朝着树干,背部抵着石头睡了。半夜的时候有人哭嚎,“狼来了!”
周郡惊醒了,立刻唤醒周娇和路云,让他们不要出声音也不要乱动。
因为他们离人群有些远,只听到那边很杂乱,哭声震天。许多人尖叫起来,奔跑了,有人叫别乱跑,但到处都是黑影重重,什么也看不清楚。
周娇瑟瑟发抖。周郡低声道:“都别乱动。”
因为一些石头遮住了他们,而且天黑,所以这边还算安全。周郡一直害怕路拾会哭,但这么吵闹的环境他睡得很香。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停息了。
天蒙蒙亮,这才发现真的有狼来了,因为地上倒了很多残肢断臂,许多人血流成河,却还没咽气,在那呻/吟/着,惨不忍闻。周娇根本不敢看,路云踢到一条短腿,也跳了起来,“哥,我们快离开吧。”
“大白天狼不会出现的。”周郡道,前边有人哭诉自己的家属,死得很惨。有些人开始上路了,路拾睁着眼睛,嘴里咿咿呀呀的,周娇用手捂着眼睛,跟在两个哥哥后面,默默往前走。
众人都没有什么心思,突然一个女人冲过来抢路拾,路云一下子将她扑到:“你干什么!”
“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女人披头散发,脚指头没了,脚上都是血,满眼渴望地看着周郡怀里的孩子。周郡抱着路拾赶紧后退,有人过来,是个干瘦的汉子,红着眼眶,“别介意,我媳妇认错了,孩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女人还想着冲过来,周郡不想惹麻烦,对路云点头,三人小跑起来。摆脱了那两个人后路云道:“他们会不会是想吃了路拾。哥,我抱一会儿吧。”
他接过路拾,路拾正在嗦自己的手指,懵懂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们从那边大村庄取水处,一直走到这里来,算下来路程约有一百里左右,怎么说应该也有个庄子了。水还够喝大半天,几人喝了一点,继续走着。
烈日当空,他们这群人渐渐超越了一些老弱病残,走到了中间部位。前面挨个传来话,路云跑前几步,回来道:“领头的说前面能看到有人居住了。”
他们领头的是隔壁村的一位里正的儿子,读过几年书,认字,有些威信。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个消息接连传下去,许多人都兴奋起来。
有人住就代表有水能够凑一点吃的,最不济也许能啃个青草,寻人打听打听情况。
周郡一只手抱住了路拾,另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周娇,目光朝前,带了期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