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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遇站了起来,这一巴掌扇下去,他疑心裴珩的牙齿都该掉了。
果然就见裴珩脸颊抽动一会儿,忽而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血里果真夹着一颗牙。
血沫正溅到萧宜明的靴子上,他嫌脏一般连退两步,骂道:“你故意的?”
裴珩半张脸是血,神态阴翳地抬头瞪视。
太监骂道:“还敢瞪殿下呢?看来你连眼珠子也不要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已不能善了,眼看裴珩还要挨揍,萧知遇便挤过去阻拦。他人小,只得攥着那内侍的袖子拖住,高声道:“已经还手了,这可是长公主说情送来的人,四弟真的想好了?”
“那是长公主心慈,却不知道这小子是个忘恩负义的,该打!”
话这么说着,他却没再动手,想是有了顾忌。
他瞥了眼裴珩身上的衣物,发觉那料子竟是前阵子他向长公主讨要而不得的,是关外贡品。他便觉长公主待裴珩居然比待他好,冷笑道:“真是个好显摆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富贵,来我们跟前穿这么多,袄子毛领都可劲儿往上套,可不得发热么。”
裴珩冷冷的,不言语。
“不过是脱件外衣的事,矫情得要命,既然他不肯纡尊降贵脱了,那便我来帮他,省得憋出病来,还指责是我那炭盆的错!”
萧宜明说罢抬了抬下巴,内侍们得了令,便拥上前去扯裴珩的大氅,扔在地上。裴珩牙根紧咬,几度挣扎,他实在劲儿大,太监们用了些力气,压着他肩膀跪下,才算制住。
裴珩挣脱不得,跪在地上,面显屈辱之色。
一旁的萧容深犹豫道:“气都出了,你还折腾他做什么……”
但他的话四皇子一向不听,他的生母梁昭容出身低微,攀附淑妃而活,他也素来捧着萧宜明,劝了没用,便只得走了开去。
萧知遇跑出去示意侍卫去告知父皇,回来了见这光景,嘲笑道:“你不过是看他那大氅嫉妒罢了,你若真想要,我把父皇赏赐景华宫的那匹送你就是了,为了这点事闹起来……哎,你真不怕羞。”
萧宜明一下恼羞成怒:“谁要这劳什子!”
说罢不解恨似的,狠狠往地上的大氅踩了一脚,抹了靴子上的血渍。
那头的裴珩见了,眼睛登时通红,一下暴起和内侍们扭打。
他安静时看着还颇有教养,仪态不凡,哪知一打起来,竟是疯子一般不管不顾,全往脸上招呼。
期间他袖子被翻起来,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一看就知道是打的,瞧着格外可怜。
萧知遇到底看不过去,推开太监扶起了裴珩,裴珩却看也不看他,垂着头,仿佛不愿被看到自己打落牙齿的狼狈模样,一脱困便将那大氅攥到身边,又拉下袖子遮住伤。
萧知遇离得近,看出这手腕上有被铐过的淤青,伤口结了痂——他幼时在朔州见过流放的官奴,手腕便是这模样。
他听说因萧旸勾结北狄之故,刑部确实派了人去查,怎么还给半大的孩子用镣铐?且看他这豆芽菜似的身量,伤又多,若不多穿些,只怕要被人看到伤口欺负了去,难怪不肯脱外衣。
萧知遇原先听了贵妃的话,不想多管闲事,这时瞧着也不免心生怜悯。
吴飞谭肚子还痛着,勉强起了身,冷笑道:“这想来是宗学的宗室子打的?听闻淮安王世子被你打落了门牙,这么看真是便宜你了!”
他说话时牵动了肚子,疼得面目扭曲,放狠话都看着凄惨。
萧知遇拉了裴珩到身后,裴珩也不怵,抹了把脸上的血,冷漠道:“你们也可以试试,看有没有他经打。”
“你这疯狗——”
萧宜明大怒,冲过去就要踹,文华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禀声,是皇帝到了。
他浑身一僵。
这是文华殿皇子斗殴的头一回,皇帝面色极为难看,迈进殿门便喝问道:“谁在这里生事?”
再看殿内情景,书案东倒西歪,内侍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裴珩半张脸是血,颇骇人,四皇子脸颊又肿得老高,皇帝便知大约是怎么回事了。
萧宜明讷讷道:“父皇……”
皇帝喝道:“知遇你说!”
“禀父皇,他们原先不过几句口角,四弟听裴珩出言不逊,命内侍教训他,裴珩不堪忍受,就……”萧知遇说到这里,便停下不再说。
萧宜明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他是如何嚣张的?”
皇帝怒道:“住口!”
萧宜明只得垂下头,皇帝皱眉看向跪了一地的太监,张春会意,吩咐侍卫:“把这些奴才拖下去,押去内侍省杖责五十。”
太监们哭喊着被拖出了门去,四皇子没敢吭声。
皇帝将目光转向远远站着的五皇子,萧容深躬了身,暗暗瞧了一眼四皇子,“四哥脾气是急了些,但也……”
“好了!”皇帝不耐道,他自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样。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裴珩,面露厌色:“在宗学你就一身戾气,长公主为你求情,朕想着你才十多岁,是能改过的年纪,知书便能达理,允你到文华殿读书,你倒变本加厉,第一天就动武!”
萧知遇暗暗推了推裴珩肩头,示意他不要反驳,认罪就是。裴珩不为所动,说道:“陛下明鉴,是四皇子先侮辱我父,我父虽是罪臣,我却是他的儿子,不能任凭别人在我面前辱骂。”
话是说得有理有据,萧知遇心里却直摇头,知道这是完了。
果然,皇帝勃然变色:“朕命宫内外不提你父之罪,是为了保全先帝颜面,不是为了让你以此为由生事!”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骂了一个,又转向宜明:“你莫非当朕的话是耳旁风?你母亲怎么管教的你,几时学会当面辱人了?”
萧宜明一下跪在地上,道:“孩儿知罪……愿领责罚!”
吴飞谭心知自己也得遭殃,跟着瑟瑟跪下,就听皇帝道:“朕记得你是吴尚书的儿子?”
“是、是……”
“朕选了你陪伴皇子读书,你却不规劝他,还敢跟着闹事,那便跟他同去领戒尺二十,在殿外思过!”
吴飞谭想求饶也不敢,皇子挨的戒尺和他挨的戒尺哪里能是同样滋味,他只得跟着四皇子起身,垂头去了殿外,那里已有管事的老内侍立着。
皇帝骂完了儿子,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显然气得不轻,又看向裴珩,怒道:“你屡教不改,朕不能再纵容你——去领杖责,今后也不必来文华殿了,在朝梦苑好好反省!”
萧知遇隐约看到裴珩的手攥紧了,实在担心他抗命,半晌裴珩只叩了头,低声道:“陛下,我还想接着读书。”
“给过你一次机会,你如此乖戾悖逆,读再多书却不知君臣人伦,又有何用!”
皇帝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萧知遇看父皇走远了,悄声道:“你方才不该在父皇面前掰扯这些。”
裴珩冷冷道:“难道任由二皇子您将罪过推在我头上,罚了我和办事的太监了事?”
萧知遇叹了口气:“父皇心里都都知道的,你安静认了,父皇还少罚你一些,你不说,四弟那头父皇也会惩戒。”
只是未必有现在这么重罢了。
想到裴珩拼着自己挨重责,也要拖了宜明受罚,他心里不免觉得裴珩心思狠戾极端,便也不再劝了。
裴珩用袖子擦了把脸,脸上却还是留着血迹,脸颊凄惨肿起,他也不在意,捡了大氅,爱惜地用手轻轻拍了拍穿上,独自往殿外行去。
萧知遇赶到门外时,就见院子里萧宜明和伴读正挨戒尺,挨完了还要在廊下面壁思过,大约要站到天黑。吴飞谭哭得满脸都是眼泪,手捂在胸口直哆嗦,萧宜明直揉手心,恨恨瞪了眼萧知遇和裴珩。
手持木杖的太监在廊下立着,裴珩走了过去,他在挨打受罚这方面居然仿佛很熟悉,脱了外衣跪在地上,随即响起木杖打在肉上的闷响。
宫墙上有乌鸦被惊起,哀鸣飞过。
瘦成这样还挨打,不知人得躺几天。萧知遇不忍心看,快步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