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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即将到来的事情令长安城内许多人都失去了理智,尤其是如今的皇长子“刘荣”。
他在大殿内来回的走动着,脸上的神色莫名其妙的阴沉。
刘荣在害怕。
关于梁王成为“皇太弟”的消息他是听说过一些的,且这些年他的父亲也多少有表露出一些这样的想法。
一旁的刘德悄然站立在那里:“大哥,你别担心。”
他挠了挠头:“宫中不是有传言么?即便是父皇要立皇太弟,也会与梁王叔约法三章,待到梁王叔即位之后,便立下“皇太侄”,将皇位再次传给父皇的子嗣。”
刘德显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大哥会这么的烦恼。
毕竟在他看来皇位兜兜转转,最后不还是要传给自己的大哥么?
刘荣回过头来,看着刘德咬牙切齿的说道:“蠢货!”
“等到那一日,说了算的就不再是父皇,也不是我们,而是梁王叔了!”
“就算梁王自己愿意,难道梁王叔的子嗣也会同意么?更何况梁王叔自己恐怕不会愿意的”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是找到办法让父皇不能够立下“皇太弟”。”
刘荣想到这里,眼眸中闪过些许阴沉之色:“陈氏不是一直喜欢多管闲事么?那么就让陈氏与梁王去争斗好了,左右他们之前也是争斗过。”
“梁王叔怎么可能忘记当年的事情呢?”
“陈氏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一个人成为天子呢?若梁王叔成为天子,日后的大汉做主之人岂不是就成了陈氏的仇人?”
这般想着,刘荣的眼睛中划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兴奋。
他要拜会陈氏!
刘荣即刻看着身后的“寺人”开口道:“替孤准备拜帖,明日孤要拜会陈氏!”
长乐宫
刘启坐在榻上,微微的打了个哈欠,神色中显得更是疲惫了。
他摆了摆手,合着眼眸听着下方绣衣使者的汇报,神色中的无所谓之色更重了。
“唉——”
刘启坐直了身体:“争吧,争吧,一个个的都争吧。”
他从一旁的棋盒子中拿出一枚棋子,扔在了棋盘上。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那黑色的棋子便在棋盘上缓慢的旋转起舞,最后好似是一滴尘埃一样落在棋盘之上。
所有的一切好似都那么的顺畅。
“陈氏、皇长子、梁王。”
刘启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这错综复杂的一张大网,脸上的神色更加的疲惫不堪。
“这局棋,究竟谁能够赢呢?”
景元十年,秋冬。
当冬日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继而铺成了一层洁白的地毯时候,随着那城外车辇的滚轮声而来的,是那站立在车辇之上的人。
梁王-刘武。
对于刘武的到来,天子显得十分兴奋,甚至亲自前来迎接自己的这个弟弟,两人甚至把酒言欢,双手拐在一起,站在属于天子的驾车之上。
长安城两侧的黔首们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是带着惊讶的小声讨论着。
梁王则是被这种万众期待的目光给看的有些惊讶了,他不自觉的看向自己身侧的兄长,低声喏喏的说道:“陛下,这——这——”
他到底是没有能够这出个好歹来,因为刘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亲昵的说道:“你我一母同胞,你更是在外御敌,未来更是——”
这里刘启拖了一个长长的腔调,但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在最后的腔调尽头说道:“这些算什么呢?”
“比起未来的殊荣,这些不过是寻常之事罢了。”
或许是刘启眼神中的暗示太明显了,也或许是梁王自己又发动了自己“智慧”的脑子,他开始幻想起来刘启话语中未曾说尽的意思。
那不就是他日后成为天子的事情么?
当他成为了天子后,这些自然而然的都是小事。
刘武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看到自己的兄长微微摇头,顿时反应过来,如今的自己尚且未曾立下大功,怎么能够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件事情呢?
若让大臣们提前知道了那件事情,岂不是又要闹翻天了?
于是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与狂欢,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臣弟为皇兄镇守边疆,这不是本应该的事情么?何必说道谢与功劳呢?”
此时的梁王显得十分义正言辞,他只是看着身旁的刘启,以及车辇不断经过的黔首们,声音低沉:“为了天下黔首的安定,也为了陛下,臣弟一定会将所犯之敌,尽数阻挡在长安城之外。”
“梁国不破,则长安永固。”
梁王的神色太过于坚定了,让刘启看了都觉着有些感动,甚至开始自我反省起来,自己是否不应该这般欺骗梁王.
只是事已至此,已然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长乐宫中
此时大殿之内唯有兄弟二人,两人自然是相谈甚欢,将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第五只耳朵。
侍奉的寺人和宫女全部都被刘启赶走了,此时的大殿内唯有他和自己的弟弟。
梁王的脸上熏红,像是饮酒过度之后的激动,他举着手中的酒爵,心潮澎湃:“皇兄,臣弟定然不会负皇兄!待到那一日,我会提前将册立的旨意交予丞相!”
“兄不负我,我不负兄!”
刘启坐在高台上,衣衫半开,脸色微红,身上有些许汗水随意落下,颇有名士之风,他觉着手中酒杯,像是也醉了一样。
“朕,定然不会负了武弟的!”
只是话语声中虽然看着像是醉了,声音也是飘忽,但那一双眸子中却是一直带着几分的清醒。
他低声的说道:“真希望如此。”
只是五个字,加在方才的誓言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陈府
皇长子刘荣的到访,对于陈氏来说并不是一件大事,毕竟就连天子都数次前来这个普通的院落。
院子中的几点翠绿已经盛开了。
陈秋坐在刘荣的对面,神色颇为奇怪。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有意立梁王为皇太弟?”
刘荣神色肃穆,看着陈秋说道:“不错。”
陈秋眼睛中的神色更加古怪了:“此乃皇家之事,殿下与臣说是为何?”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没有听出来刘荣话里面的意思一样,抬起头看着刘荣,神色困惑:“此非臣子应当干涉的事情,陛下立国本之事,为陛下的私事。”
刘荣听了陈秋的话,眼睛中的着急更甚了,他看着刘荣甚至开口说道:“安国君!”
“此乃国本之争啊!”
“我乃父皇长子,怎么能够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陈氏身为大汉第一家,又怎么能够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秋看着刘荣只觉着心里的无语更甚了。
他觉着自己绕的弯子想让刘荣明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于是干脆利落的说道:“殿下,您自然是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您乃涉及到国本之人。”
“可这与陈氏有什么关系呢?”
“谁做皇帝,陈氏都会是陈氏,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陈氏何必掺和进这夺嫡之争当中呢?”
刘荣的心思急转,在脑海中想到了自己来之前所打的腹稿,当即说到:“安国君,您可忘了昔日与儒家的正统之争?”
“虽然如今政治学派已经充盈朝堂之上,可相较于政治学派,梁王只怕还是更加信任儒家吧?”
“若真的让梁王成为了天子,那么陈氏的利益必将受到损碍!”
刘荣像是找到了自以为能够说服陈氏的办法,既然晓之以情不行,那就动之以利。
陈秋的神色依旧平淡:“殿下这话说的,陈氏从来不在乎这些。”
“昔日家父能够在陈氏如日中天的时候,带着我等回归官渡,如今的陈氏自然也能够做到。”
“我虽然没有父亲的魄力,但回官渡老家荣养还是做得到的。”
他看起来好似有些困倦了:“若是没有其他的要事,殿下请回吧。”
陈秋端起茶杯,脸上神色淡淡的。
这已经不是所谓的“端茶送客”的暗示了,而是直接了当的“赶客”。
这一瞬间,刘荣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怒视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陈秋,眼睛中、心里全都是怨愤。
“好。”
他猛地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日后梁王登基、针对陈氏的时候,还请安国君勿要忘记今日所言!”
刘荣的声音掷地有声,而陈秋则是一脸的不在意。
在刘荣走之后不久,另外一位访客也到了。
梁王。
如今长安城内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梁王的神色更加谦卑,比起来多年之前显得成熟了一些,他看着陈秋装模作样的行礼,装模作样的安抚着陈秋,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若陈氏能够支持他成为“皇太弟”,甚至日后成为“天子”,那么当年的事情他便不追究了,会让那些事情永远的过去,并且会优待陈氏。
表示皇长子能够给陈氏的,梁王也能给,甚至能给的更多。
陈秋面对梁王的态度较之皇长子来说好了不少,毕竟他也知道此时是天子利用梁王的时候。
于是客客气气的敷衍了几句。
当梁王也离开之后,陈秋才是无奈的直接依靠着身后的凭几半躺在原地,他仰天看着那无穷无尽的湛蓝色,只得开口道:“事实难两全,只是终究觉着皇长子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鼻翼。
皇长子刘荣为人心胸狭隘、蠢笨不堪,就连今日说服他的这一套词都是手下的人商议许久才搞出来的。
这样的人若是成为天子,必定不会记住陈氏的恩情,只会记住陈氏的“罪过”。
记错而不记功,这便是陈秋对皇长子的评价。
景元十年,冬。
大将军周亚夫率“细柳军”而至梁国,凭借着梁王的旨意以及天子的诏书,成功接管了梁国的所有城池以及布防,在周亚夫堪堪完成这些布置的时候,九国联军抵达梁国最靠前的城池之下。
两方对峙。
此时的吴王早已经是不隐藏了,以自己的夫人谋逆,乃为九族株连的大罪,自己此时即便是继续效忠天子也无人会相信了,所以自己为了“苟全性命”只能够站出来。
他是为了清君侧,而不是为了复仇。
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大位。
当然,这些理由骗骗鬼可以,拿来骗天下人以及朝廷诸公便是有些过了。
吴王也没有打算让他们相信这个理由,毕竟这只是“外衣”。
刘濞站在阵前,身着铠甲,天穹上大日落下的光芒一照,他身后的大军严整而又肃穆,像是肃杀的秋风。
“绛侯!伱我今日竟兵戎相见耶?”
他的声音中带着悲痛,手持马鞭,轻叹一声:“我等只为伐奸佞也!绛侯何必阻拦,难道不怕后世青史昭昭,其上记录着绛侯的罪行么?”
周亚夫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刘濞轻声道:“贼子!”
“你掀起叛乱之举,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到了此时竟然还口中言语“诛杀奸佞,而清君侧”之语,真的以为天下人都蠢笨不堪么?”
他冷声呵斥道:“昔日,你我同为大汉诸侯,今日你为叛逆我为臣,当两军对垒,一决胜负!”
“何如女儿家一般言语?”
周亚夫横眉冷对,而刘濞神色悲痛。
当天穹上最后一抹日光的余晖被那无穷无尽的、如墨一般漆黑的乌云覆盖的时候,吴王终究是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呜——呜——呜——”
如同哽咽的号角声响起,大战一触即发。
长安城
夜色漆黑,然则梁王府中欢笑不断。
美食佳肴、奇珍异宝、各色权贵陆续入场,梁王的晚宴,正式开席。
列席者无不为当朝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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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十年冬,天子以绛侯亚夫为将,率兵十万而平乱。时吴王驱马至梁军阵前,欲惑绛侯,无果,则令攻城。战数十日,血流成河、尸骨满地,战后鹫鹰横飞,则天下而荒。——《汉书·孝景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