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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悉小伊被王德正带走后,童欢默不作声地躺回了床上,她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她总觉得小伊昨天的话语里藏着诀别。
小伊留下了一瓶饮料,交代要趁陆翊坤上午在的时候喝掉,童欢猜是准备要救她了,只是为了她的安全不让她知道太多,二十五岁的成年人还不如一个高中女生,她为自己进寨后的恐惧和退缩感到可耻。
不到昔云,她体会不到一餐一饭有多可贵,支教的伙伴陆续离开,她留了下来,固然有她的坚持,内心未尝没有觉得自己挺有觉悟的沾沾自喜,直到遇到龚队、陶老大他们,她才知道自己的浅薄。
她躺在那里,眼前全是陶金最后坚毅又温柔的血脸,还有木也手里那个她连姓名长相都不知道的卧底。那些光明之下的安稳生活从来都不是稀松平常的,是一群又一群无私的人用血肉之躯竖起了难以逾越的城墙,才把黑暗挡在了高墙之外。
现在她已经站在墙外了,一定能做点什么。
为了确保童欢的安全,陆翊坤安排她住在了自己房屋的里间,他向来不爱别人进他的地盘,只要有空,童欢的三餐都是他亲自送的。
虽然没有明令说童欢不许出门,她来后也很乖地一直窝在屋子里,鉴于她摄像机一般的记忆力,陆翊坤觉得这样也好。安抚了看过王伊纹“告密信”后暴跳如雷的木也,陆翊坤通知人去联系护送王德正的人,不过密道里部分路段没有通信信号,一时半刻不会有消息传回来,他担心一会儿忙起来没有时间,提前把中饭端回了房。
推开房门,陆翊坤立刻嗅到了异常,童欢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有细微声响。
“三三?”
陆翊坤把手中的餐点放下,悄然挪到门边,将门再推开一点:“苏?是你吗?”
房间里传来靠背椅被踢翻的巨响,显然有心藏匿的人不会故意发出更大声音,陆翊坤冲进了房内,只见童欢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上起了大块皮疹,张着肿胀的嘴唇,费力地喘着粗气。
“三三!”
陆翊坤冲上前查看她的体征,发现不是中毒而是过敏后,望向桌上很常见的混合果汁罐,立刻想起了她对木瓜过敏。
“里面有木瓜汁?”
童欢艰难地喘息着,她也没想到过敏症状会这么严重,想来应该是不了解她体质的小伊为了更保险起见,自作主张加重了剂量。
陆翊坤有片刻想说服自己她是误饮,但是以她症状发作的猛烈程度来看,绝不是混合果汁里可能掺杂的一点木瓜汁能做到的。
“苏来了?”
童欢扯着衣领发出难听的喉鸣音,目光却没有一丝闪避,陆翊坤很快意识到苏睿不会舍得冒童欢可能窒息的危险来调虎离山,他急忙把人抱起来到医护室先打了两针抗过敏的激素缓解症状。
大宅虽然配有设备顶级的手术室和技术过硬的外科医生,平时擅长处理的却是伤口,医务室也就看个感冒伤风,童欢过敏症状太严重,陆翊坤征求过医生意见,准备前往医院。
这么大的动静木也当然被惊动了,陆翊坤一面跑向车子一面安排院内加派人手,木也满不在乎地打量着艰难呼吸的童欢,毒蛇般的眼睛就像一双冰凉的手在童欢皮肤上滑过,引起她更深的战栗。
“连我这种莽夫都看得出来这是在调虎离山,阿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木也刻意用翡国话说道,不过在陆翊坤目光的示意下,依然帮他放倒了副驾驶的椅背。
把人安置好绑上安全带后,陆翊坤伸手去试了试童欢的体温,童欢打过针后稍微舒服了一点,她虚弱地拉住了陆翊坤的手,热乎乎的吐息喷在他的掌心,就像在幽深海水里她稳稳拉住他的手那样,有直达心口的暖意。
“她一直诚心对我,是我骗她利用她,现在被骗也是活该。”陆翊坤发动了车子,然后伸出手臂搭在木也肩膀上,用力按了按,“我马上回来,在那之前有任何情况你先通知我,我们商量以后再行动。”
车子开出去五米了,陆翊坤又倒了回来:“千万别冲动!”
木也笑着在他车门上踢了一脚:“我让二队跟着你,少啰唆!快滚!”
为了寨中的人就医方便,青寨最大的全科医院地理位置相对外围,提前接到通知的医院上下在陆翊坤抵达前已经自查过一遍,接过童欢后,随陆翊坤而来的荷枪实弹队员又开始仔细搜检。
青寨的人奉木也如神明,对于随木也回国并昭告全寨地位等同于他本人的陆先生,大家都知道他对老大有多重要,所以只是为了一个过敏病人如此折腾,医生到病人都没人抱怨,甚至自发地留意身边有何异常。
童欢不知道苏睿要怎样才能从这样重重关卡里救自己,陆翊坤看着她眼中的纠结担忧,确定她不知情,心中倒好过一点了。在急救室外坐下后,他想了想,把苏睿的相貌大概描述了一下,让二队见了不要直接下杀手,留活口。
就在这时,护送人员失联和密道被炸的消息陆续传来,陆翊坤按掉通信设备后,立刻联系木也,信号一接通入耳全是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夹杂着木也一长串火冒三丈的怒骂,熟知他脾性的陆翊坤耐着性子等他发泄完才发问。
“你在过去的路上了?”
木也一顿,用大骂来掩饰自己没有遵守承诺:“王伊纹都说王德正个狗日的把我们给卖了,你还说他不会!”
“他卖给警方能得到什么?和我们合作又能得到多少?”
陆翊坤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看了一眼还在救治的童欢,沉吟几秒立刻起身往大门走去:“你等我过来。”
“我们给的地图上只有两条贯通线路,他前脚拿到图,后脚我们的人就中了埋伏,山都炸塌一片,现在还在往外挖人,阿加,我必须过去,这周还有货要走。”
“不过三百公斤而已,而且还有路,你急什么?”
陆翊坤交代二队队长尕伦带一半人守好医院,另一半立刻随他出发,木也听见他即刻选择离开医院来找自己,心情不错,机上被他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大气不敢出的队员暗自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路还没修好,载重货没多少人能过。”
“我去。”
“不行。”木也回绝得极为干脆,“我手下的人死绝了吗,需要你亲自涉险?”
“你手下的人死绝了,非得你亲自进哲龙山?”
见他不听劝,陆翊坤的语气也加重了,因他难得怒了,木也态度软了几分。
“那不一样,这样炸路伤人,我要是找不回场子,还有什么脸带队伍?而且还有什么阵仗是我没看过的?”
“你不要拿之前在琅国的做派来对付公安和特警!连环爆炸案影响太坏,风口浪尖上别再惹事,生意要紧。”
“放心,我在边境打这么多年交道,当然知道什么能惹什么该忍。”
木也话说得明白,态度却满不在乎,这五六年青寨发展得顺风顺水,他横行霸道惯了,早就不是当年背着血海深仇咬牙隐忍的少年,只讲究睚眦必报。
“我知道因为那邦的事,整个德潶的大据点都被捣了你憋着气,但是这么多年中国缉毒的力度你还不清楚?我如果在,上次的连环爆炸都不会发生,伤亡那么大,现在整个Y省的公安战线都等着揪你出来,你再不能乱来!”
能跟机的队员全是木也心腹,之前就有部分人知道他背后还有一个心思缜密办事牢靠的军师,陆先生回来后更是地位超然,现在听着向来暴虐的老大被人一再阻拦,说到最后甚至有点呵斥的意思,每个人的皮不禁绷紧了,没想到木也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早让你回来,你自己不回,现在别放马后炮!进山了,不讲了!”挂掉通讯器,木也状似不满地骂了两句,“看见没,老子都敢训!等人来了先给我按住打一顿!”
全机人在心中对于陆先生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知,傻子都不敢去附和木也的话。
当木也看向直升机前方郁郁葱葱的哲龙山脉,他的目光变得残酷冰冷:“看来之前的教训还没让他们学乖,一会儿都警醒点,好好给他们再放放血,不然不长记性。”
另一边,眼见劝服不了木也的陆翊坤把车停在了路边,登上了二队的车辆后座,边看地图边用手机下达了一连串的调派指令。
和暴躁易怒的木也不同,王伊纹留下的信他一个字都不信,哲龙山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王德正恐怕已经被抓了,不过那点小可惜,与他确定陶金是卧底后的惋惜截然不同。
有时候陆翊坤觉得自己一直看重陶金,可能是感受到骨子里的相似,撇开立场不谈,他们都在对立的位置伪装着自己,过着认真却虚假的人生,不知何时何处是尽头。
已经缓过劲来的童欢在确认陆翊坤离开后,取出在急救室里偷拿的一瓶生理盐水,趁着尕伦和医生沟通的空当,迅速地灌了下去,等医生再返回的时候,她已经伏在床边吐了一身一床。
尕伦是第一次接触童欢,只知道是不近女色的陆先生放在屋内的女人,而且陆翊坤走前交代了除了限制行动什么都顺着她,他见童欢身材娇小,虚弱到走路都快没力气了,检查完VIP病房的卫生间后,就让两个膀大腰粗的护士扶她进去擦洗换衣。
进卫生间后,童欢脱下裤子,让那个明显更会察言观色的胖护士去试水温,在她转身的瞬间用输液的玻璃瓶敲晕了另一个,然后干净利落地在胖护士欲呼之前用裤子勒住了她脖子,捡起一片尖锐的玻璃片准确地抵在了她的颈动脉上。
“和外面说,只是我摔了,我没穿衣服,别进来。”为了方便童欢沟通,二队的副队长特意挑选的是两个会中文的护士,童欢发狠话威胁,“别乱讲话,我不会说翡国语,但是我听得懂,说错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胖护士吓得面无人色,老老实实打发了听见动静过来询问的尕伦,童欢脱下她的衣服将人绑得结结实实,再堵住了嘴。
她紧张地去探了探瘫倒在地的护士的鼻息,确定没有误杀人命,替她简单包扎止血,和清醒的胖护士绑到了一起。
虽然在被扶过来的路上,童欢在脑海里演练了N遍,这也是她砍断登强手指后第一次出手,她以为自己会吓得手软,没想到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再想想数月前的自己,感觉恍若隔世,偏偏这些伤人不伤命的手段、绑人的手法大多是陆翊坤教的,她怔忡片刻,用力甩头甩掉心中那些唏嘘。
“惊动任何人,回来我就杀了你。”
威胁完瑟瑟发抖的胖护士,童欢蒙上了她的眼睛,进来前童欢已经观察过地形了,以她在昔云几年爬树的身手,她完全可以轻松地跳上窗外的大树。
胖护士听见她开了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传来了几声树枝的轻响,她又等了两分钟,然后凭记忆拖动同事蠕动到了卫生间的门边,用身体用力撞向门板。
尕伦带人闯了进来,见状倒是小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看起来个头娇小的童欢居然真的搞定了两个壮实的妇人,他辨认过挂在树枝上的几缕布条,取出对讲机吩咐守在监控室的队员排查童欢的踪影,顺着她一定能找到陆先生要他们抓的苏睿,然后留下了一个人守在病房就离开了。
仗着身量小柔韧性又好的童欢屏息趴在通风管道内,注视着一切,她虽然听不懂尕伦说什么,但间或听到了苏睿的名字,暗自庆幸。
就在她踩上窗台那一刻,过度的顺利让她忽然警醒,最终她只是推开了窗,然后现学现用了上回陆翊坤来掳她时学到的撬装通风口的办法,藏进通风口后用布条裹了窗台上的石子掷出去,然后耐心地等到胖护士挪动时制造出了声响,才悄无声息地把通风口的百叶窗挪回了原位。
果然,他们是有心让她逃,再把苏睿引出来,只是陆翊坤带着她飙车来医院时的焦急到底是真是假,她分辨不出了……
如果苏睿来了,她应该要帮他们把人引开,但自己也不能到处乱跑,彼此错过更麻烦,至于苏睿怎么找到她……让福尔摩苏自己想办法去吧。
她静静地待在通风管道里,听见留在病房的守卫对讲机一阵一阵在响,却什么都听不懂,这时候特别后悔没有跟着矜羽学翡国语,在语言天分上她真是远远不及小羽毛。
童欢一面祈祷这里的建材质量要够好,不要害她掉下去被逮个现场,一面盼望着苏睿的速度稍微快一点,等尕伦把医院都翻一遍以后,可能就会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走。
就在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整个医院忽然断电了,与此同时后院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她透过百叶窗只能看到守卫的腿,那人走到门边不知看到了什么停了片刻,然后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长发长裙坐在轮椅里的美女进来了,她灵巧地在病房里绕了一圈,就进了卫生间,看了一眼窗台,四面转了一圈,然后抬头望向了通风口,张开了双臂。
“下来吧!”
童欢的嘴张成了一个圆,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苏睿的女装美得惊人,长发逶迤,还上了点淡妆,翠眉入鬓秋波潋滟,眉宇间满是生人勿近的冷意,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
虽然苏睿极其讨厌照相,但是童欢相信陆翊坤一定把苏睿的相貌给人看过了,别人来营救都是想尽办法不惹人注目,他偏偏醒目到打那些人面前走过都叫人惊艳,决计想不到他并不是女人。他坐在轮椅里搭着毯子,也显不出一米八的身高,腿上还很逼真地套了个石膏,很不耐烦地从鼻腔哼出口气:“看够了吗?还不下来?”
童欢挪开百叶窗,灰扑扑的小脸忍笑忍得很辛苦:“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你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怎么会乱走?”
“那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你到底下不下来?”
陪童欢训练了这么久,苏睿对她的跳跃能力是很熟悉的,挂布条附近的树枝凡是能承受童欢重量的,都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窗台上的脚印也没有向前跳时摩擦的划痕,反而前轻后重且后跟有挪移的痕迹,一看就是用手拿着鞋印下来的,他怎么可能猜不到?
苏睿显得更不耐烦了,童欢却咧开嘴无声笑得很欢,她抓着鞋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苏睿,我可想你了!”
推开她快甩到脸上来的鞋,因穿了女装而满腹不爽的苏睿一瞬间柔软了目光,用力地回抱了她:“吓坏了吧?”
“一点点。”
童欢乖乖换上苏睿从轮椅下方掏出来的男孩校服,他惋惜了一秒她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掏出一把剪刀咔嚓几下又给她绞成了乱糟糟的短发,藏了一个联系用的耳麦在她耳后的头发里,然后和童欢一前一后往外走。
“十分钟后,胡益民会开一辆白色凯美瑞,经过对街红色招牌的超市,狼牙的人开黑色路虎,停在加油站厕所边,两辆车车牌尾号都是33,如果走散,哪边更安全就往哪里跑。”
童欢偷瞄一眼坐在轮椅里的苏睿,他明明最恨别人说他有女相,最讨厌数字3,却为了她全破了例,感动挤在喉间说不出,却听见他抱怨:“头发丑死了,回去赶紧留长。”
“直男癌,还不是你剪的。”
童欢嘀咕着,只见走廊四处都是往外走的人,其中还有十来个和她穿着一样校服的少年。
“你做了什么?”
“往旁边中学某个班的牛奶里加了点东西,只是拉两天肚子,对身体影响不大,还有,别再说中文了。”
院内又连续炸了两声,青寨的人经事多,勉强在尕伦等人的威慑下维持了有序的撤离,并且都聚在大门外的前坪里没有离开,以便二队的队员一一辨认。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了几声“手雷”,最先散开的地面真的滚出了两个制式手雷,所有人再不受控地向四周散去,童欢也跟着人流顺利转移到了路边,看见车牌尾号33的白色凯美瑞立刻拉开门钻了进去。
“童老师。”
胡老虎瘦了一点,冒出青茬的头发硬邦邦的,皮肤泛着健康的黑红,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副驾驶坐了一个皮肤棕黑的年轻人,正和另一辆车的副队联系着,胡益民已经加大油门把车开远了。
“苏睿还没上车!”
“我只负责接到你就走,童老师,你抓稳啦,我靠你戴罪立功呢!我婆娘生娃的时候我能不能去看她可就靠你了!”
胡益民这个人向来信奉的就是“你砍我一刀我一定要还回去两刀”,青寨的人炸飞了他的车,王德正连他家里人都一而再地动,他在看守所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何况王德正一天不倒他家人一天安全没有保障,所以苏睿因为他曾经进过青寨外围求助的时候,他虽然摆了点谱,还是很快答应了。
车子开远后,副驾驶座的年轻人才回头冲童欢一笑:“童老师,你好,我是许杨,这次由我和我们政委聂敬亮配合苏教授行动,我们还有一队人潜在青寨外等待接应,你放心,苏教授已经上了老聂的车。”
童欢目光一动,试探地说道:“你们是狼牙的人?”
许杨一愣:“童老师见过我?”
“我听过你的声音。”
之前狼牙分队找康山的时候,她听见过这个声音向孙队汇报情况,有一点河南口音,而且总把in、ing不分,作为一个天天在和一二年级孩子拼音做斗争的老师,童欢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童老师果然是好记性。”
许杨笑了,露出一排雪白的大牙,青春无敌又生猛的模样。